游秩心内生出这个疑惑,但还没有做出决定,便听到望楼下坞壁内已经响起了嚎叫喧哗声。其中一个粗豪的声音尤其刺耳,游秩一听便辨认出那嚎叫者乃是他家婿子,也是王家儿郎,正大叫着让人打开坞门,他要夜奔救难。
对于这个颇为勇壮的婿子,游秩也是多有喜爱,尤其在得知丈人门户将要遭难,其人便率领家众来援,更让游秩感怀诸多。
可是很快,他口中却发出冷厉之声:“此必敌人蛊惑阴谋,速速押住八郎!谁若再敢喧扰滋事,就地斩杀!”
家众们领命下楼,继而喧哗声便陡然又响了数倍,但又很快归于平静。望楼上,游秩已经穿起了甲衣,手中握住一柄战刀,凝神望向北面火光方向,眼见着那火光继续壮大,达致最盛处之后便渐渐收缩,仿佛被夜幕所挤压,渐渐缩成一点微光,仿佛天际星斗垂落在了原野上。
游秩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未完全透出,突然卡在了喉咙唇齿内,因为在那已经熄灭的火光另一侧,突然又有一团火光冒起来!
不得不说,游氏能够霸居乡土多年,的确是有其所恃。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的火光冒起并没有在坞壁内引起什么骚乱。
甚至午夜后的第三次火光冒起,同样也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只是每个人都隐隐觉得,笼罩在周边的夜幕更浓厚了几分。哪怕站在篝火旁,确凿感受到那火光热度,一旦视线离开了火光,视野便被黑暗填满!
这一夜注定是一场煎熬,哪怕没有游秩的命令,坞壁内众人也都没有丝毫的睡意,一个个挤在坞壁墙头上下,周遭传来的拥挤并杂乱的喘息声,让他们得以安心。
再难熬的一夜,天明总会到来,不知不觉中,夜色渐渐消褪,而那些待命竟夜的兵众们也都渐渐麻木、继而疲累难当,不乏人已经互相倚靠着频频低头瞌睡。
甚至就连游秩后半夜的时候也蜷缩在了望楼里睡去,身边两个儿子一前一后臂撑着老父身躯,眼眶里满是血丝。
“野中……那、那是,有敌众!”
突然一声尖叫响起,打破了这片静谧,而后城头上下顿时响起一连串的骚乱声。
望楼上的游秩也陡然惊醒,甩甩仍然有些昏沉的脑袋,继而便一跃而起,瞪眼望向郊野。
黎明的原野上,光线仍然稀薄,依稀可见一线黑影正向坞壁方向游动而来。
“儿请外探敌……”
游秩的另一个儿子开口说道,然而话讲到一般,游秩却如被毒虫蜇了一般陡然原地跳起,语调则带着一股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惶恐:“不可、不可,静待……”
敌人前进的速度并不快,但是随着野中光线越来越充足,敌军全貌也渐渐展现在坞壁城头众人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