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念及这年轻人所学庞杂,桓冲不免微感可惜,忍不住说道:“我见阁下所学多有可观,虽然大将军常论广采时学、融汇致用,但那都是特例高才能为,我等学子终究还是稍逊。阁下若能专治此学,只怕丙辰馆下我都要让贤居末。”
年轻人闻言后便哈哈一笑:“幼子所言,已非一人劝我。但诚如大将军所言,逢此变世,学者为用,专学或是独精,识见难免偏颇。历观大将军行事,破除万难,举重若轻,世道独称,概非虚至。我是不敢高标自比,但男儿在世,若要择一景从,我愿踵于大将军后,纵然只得浅表难于法骨,也可称不虚。”
桓冲闻言后又是默然,他所见诸多人都言以沈大将军为表率,但真如这人如此固执、身体力行者却还少见。这人所学如此广博,随便捻出一项都有不俗造诣,可知天赋不浅。但正因精力分摊迟迟不能扬名、为人所知,也是付出了代价。
虽然不知该要如何评价,但这终究是个人选择,桓冲也不会交浅言深的继续劝说。
“多谢幼子予我解惑,是了,北海王景略。”
年轻人又抱拳道谢,顺便介绍了一下自己,而后便退至另外一席,提笔将刚才所得录写籍上,丝毫不以周遭喧哗为扰。其人努力姿态,让桓冲看了都多有感触。
第1195章 羯统佛国
馨士馆中阁,便是整个馆阁核心所在。内外分明,外堂乃是一众学士们处理事务、教授学生的场馆所在,中堂则举行一些典章礼仪,内堂则供奉许多先王前贤。
整个阁堂结构,其实与辟雍差别不大,或者说干脆就是比照辟雍建设起来的。只是因为名不正言不顺,目下才暂作假称。
眼下一众学士们齐聚在此,作为祭酒的颜含自然也在此中。
其实原本馨士馆是由沈哲子直接挂名领导的,可是随着迁入洛阳、影响力逐渐扩大,沈哲子也渐渐觉得自己再挂名馨士馆,强求一个所谓少贤俱出门下的虚名已经有些不合时宜,政治色彩太浓厚,不利于进一步的容纳整合天下诸多学说,限制了馨士馆的发展。
所以他才退位让贤,费了不小的力气才将颜含这位老人家请出,摆在馨士馆里当个吉祥物。至于他本人对颜含也实在谈不上好恶如何,相信颜含也是如此。
颜含这个人,乃是当之无愧的人瑞,也是典型的凭着年纪渐渐获得高誉的代表人物。琅琊颜氏,名为复圣颜回之后,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谈不上什么誉望清声,跟同郡王氏、诸葛氏相比更是差了许多。
然而颜含这位老人家却是了不起,至今已经八旬有余,身体仍然健朗。早年便担任过东海王司马越的掾属,甚至与中朝大豪石崇都不乏交际,与他同时代的人基本都已经凋零殆尽,唯独这位老人家活至如今。
而且颜含这个人说实话,学问造诣也就那么一回事,谈不上多精深,真正为人所称颂还是资历并风骨。早年在江东王氏尚势大时,王导高位帝师,台臣多论该要降礼殊遇,询问颜含,颜含为此大为不满,只言问侫与他,莫非他有邪德?
对于王导那样老资历的中兴元辅尚是如此,对沈大将军这样的权臣新贵如何态度便可想而知。事实上颜含也根本没打算接受礼聘,只是早前为了修复先王陵寝,而他又是为数不多当世熟悉中朝典故事迹的人才以衰老之躯勉强北行,而后又被半强迫的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