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眼骤然空旷下来的厅室,诸葛恢只觉得浑身气力都被抽取,他虽然已经极尽设想形势之险恶,但仍然还是小觑了人心。
他小觑了王家,尤其是在王太傅死后,更觉王家下一代无人。可是,先是王允之裹挟乡情作乱,给他上了生动一课。就连这个向来以倨傲狂妄而著称的王敬豫,临终小作布局便将他这一个在位台辅网络在内,给他们王家换取一丝存续可能。
他小觑了沈维周,以为沈维周无非想要达于一个内外掌握的权势局面,但却没想到此子要将他置于死地不止,更要直接摧垮毁掉他毕生功与名!
跟这些江东后辈们比起来,诸葛恢这个旧时代走来的人,终究还是欠缺了几分狠性。哪怕此前商议已经有将罪名俱都冠于琅琊王氏的想法,可是心中仍存一分乡情不舍,或者说担心会为后来者效,使乡伦彻底被摧毁,因此不到关键一步不愿如此出手。
然而他却没想到,早在久远之前,王恬便已经把他卖的彻彻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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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中当下的形势,诸葛恢被直接拘押在尚书台官署中,这一点不可能瞒得过时流。所以这一夜注定不平静,第二天清晨时分,很多人都是两眼血丝密布,精神萎靡。
但无论如何,朝礼还是如期举行。天还未亮之际,街坊之间已经出现大量台臣车驾直往台城汇聚而去。当中不知多少人摩拳擦掌,干劲十足。
沈公坊里沈家父子自然也不例外,沈哲子虽然辞去了此前诏令中各种加官,但本身还有侍中加官,也能以此而参加朝礼。
队伍出门,仪驾队伍也是庞大到有些夸张,沈哲子本身便有诏赠的羽葆鼓吹、班剑甲士等殊荣,再加上形势微妙、也不乏卫士前后拱从,整支队伍浩浩荡荡足足有数百人之多。
待到达宣阳门后,台城门户还没有开放,沈哲子便与老爹一起下车站在宣阳门前,周围同样甲士云集,人莫能近。
不过这会儿也少有台臣敢于上前攀谈,毕竟诸葛恢被拘押的消息经过一夜扩散,已经完全传开,谁也不知道这一场风波又会是多大的规模。
可是在看到这父子家一副目中无人姿态,在场还是不乏台臣以及注定要被打击的青徐侨人怨望以对,乃至于高声抨议,以此来发泄心中积郁不满。
对于那一类指桑骂槐的喧哗声,沈家父子俱都充耳不闻,彼此低声笑谈着,神态颇有从容。
又过了一会儿,宣阳门打开,台臣们次第行入,各归官署准备正式上朝事宜。沈哲子是没有具体的官署所在,与老爹道途分别不久之后,台内又有一路甲士前来迎接,护送他前往中书官署。
中书官署门前,何充负手而立,两眼中同样布满了血丝,可见昨夜过得绝不轻松。在见到沈哲子行来,他甚至来不及见礼,挥手屏退左右便疾行上前,望着沈哲子低吼道:“梁公真要做到如此?这样对葛公难道不是有失公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