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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沈充也并没有刻意的倨傲作态,还是派人前来向台臣们告知自己的苦衷:“负罪归来,本该直趋阙下入叩请罚。然则乡情牵绊,眼见都南残破至斯,乡徒人丁、产业多数离散崩溃,乡情激愤,使我不能从容入见,不得不暂留抚慰众情。进而不入,罪责更甚,因是自陈,并不敢再窃据公位以自美,符令奉还,来日必徒行入台领责。”

看到沈充派人送来的符令、章服等诸多司空职任信物,何充等一众台臣们也傻了眼。他们也想过沈氏归都后,必然会掀起新一轮的狂风暴雨,以争抢大乱之后散落一地的权威,但却没想到起手便是辞官待罚这种近乎自残的招数。

当然这也算不上是自残,沈充这个司空本身就是徒负其名,执政当中根本没有其人的位置。所以就算是眼下放弃掉,也根本没有什么可惜的。

但沈充这样表态,却直接将旁人架在了尴尬且进退两难的境地中,比如一直留守覆舟山的诸葛恢。同样是位居公执,同样的归都而不入拱,沈充是辞官以谢罪,那么诸葛恢呢?

其实早在途中,沈充一番言论已经将褚翜逼得极为窘迫,所谓不敢窃取义气、污秽时流以作自我保全,看似在自陈,但其根本还是直接抨击褚翜抛弃京畿局面不顾,反倒外逃宣城组建所谓的行台义师。

这段时间里,都内对于褚翜如此作法的抨击声也是不断,因为褚翜就是沈充所言的那种以忠义自标、污蔑都内时流而保全自己身位、名声的人!更有许多人将石头城宿卫哗变、周谟身死以及建平园被围攻,甚至包括皇太后的身死,都归咎到褚翜这次出逃身上。

褚翜目下虽然还在宣城没有归都,也没有发表什么正式的声明,但是处境已经非常不妙。如果不是目下的风潮已经渐渐转为不再妄动刀兵,极有可能褚翜已经要遭到那些投机的乡宗豪武们的群起围攻。

可以说,沈氏父子虽然还没有真正返回时局中,但是通过这种轻轻的言语暗指,便堵死了褚翜这个立朝第一台辅归来掌势的可能,直接废掉了其人政治上的声望并前途。

现在沈充抵达都南,第二次的发难又指向了诸葛恢,由是沈家的政治图谋便完全展现出来,那就是要将朝堂上那些旧有势力尽皆拔除扫荡。换言之,诸葛恢之后,何充自然也在所难免。

何充在时望上虽然不及排在他前面的褚翜并诸葛恢,执掌台事略有勉强,但在能力上却不逊色多少。面对沈充这种看似退让,但却咄咄逼人的态度,自然也不敢怠慢。

于是他直接在大桁南面拒绝了沈充辞官的请求,甚至亲自率领一部分台臣将沈充归还的符令、章服等物送回都南,以示台内对司空的敬重并深眷。

然而这一行哪怕是到了门前,沈充仍然以自愧为名避而不见。

末了,何充等人也只能将东西留下,而后满怀心事的返回台城,接着第一件事,自然是急召诸葛恢返回台城坐镇。

虽然目下沈家的确已经是大势所向,但也并不意味着所有台臣、时流们都乐于唯他家马首是瞻,即便是大势已经难阻,这些人也需要一个领袖领导着他们存在于时局内稍作支撑,以维系些许立足之地。

诸葛恢也明白事到如今已经不可再作态要强,要知道沈家这父子俩,更加难对付的沈维周还没有返回江东,单单沈充一人归都便已经表现出了如此强的攻势姿态,如果再软弱被动的应对,必将败得更加凄惨。

因此在台令抵达覆舟山之后,诸葛恢先是具表自责未能稳镇乡情乡势,致使东面祸患连连,然后不待中书将表章批复,便就在一部分台臣的拥从之下匆匆返回了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