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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一波的民潮乃是沈氏所煽动起来,且沈充正在其中,那也正好省去了再四处搜索的麻烦,直接以琅琊为诱饵将之钓出,引回都下监控起来。这反而是一种比较好的局面,最麻烦的则就是沈充直接潜逃归乡,纠众起义。

不过虽然打算如此,倒也不能完全作罔顾姿态,于是台内一方面调集宿卫于建康城东集结待命,随时准备驱散乱民,另一方面则诏令扬州刺史刘超率众由大业关入都,以确保即便是民祸爆发,也只会局限在这一片狭隘区域内。

同时,台城也在控制近畿周边一些丹阳望宗人家,比如张氏、纪氏以及早前被吴人大力打压的陶氏。在应对这些民祸的时候,当地的乡宗望族具有着天然的优势。他们是乡愿、乡望的代表,一旦他们被按住,那些骚乱民众们便也会很快平息下来。

比如此前的琅琊民乱,如果不是琅琊王氏在其中策划主导,民众们纵使戾气暴动,但也仅只限于悸动与发泄,不至于提出那种明确的政治诉求。

可是当台臣们试图去控制这些丹阳乡宗的时候,却发生了极为严重的抵触风潮。

纪氏不必多提,因为与沈氏往来过于亲密,重要族人早被遣用出都,其他族人留在都下也都寥寥无几。

最令人感到惊讶的还是丹阳张氏,这户人家与沈氏早有旧怨,苏祖之乱平定后其族长张闿又遭到了沈维周严酷打压,以至于郁郁而终,所以基本不存在与沈家媾合可能。而且由于在时局中寂声良久,此前多被台辅们忽略。

此刻台内念及这一户人家,先是司徒府征辟已经死去的张闿之子张混,然而这征令却被直接推拒门外。及后又有台臣拜访其家,也都不见其重要族人出见。

察觉到这一丝蹊跷,台内这一次倒也果决,直接派兵围困张氏位于长干里的祖宅。然而张氏族长张混直接以家丁杖木拒捕,立于庭门之外叫屈,宿卫之中一部分丹阳籍甲士临阵倒戈,竟然护卫着张混攻夺城门冲出建康,直往曲阿而去。

异变横生,台辅们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紧急调集其他几部宿卫,前往琅琊境周驱散那些聚集起来的乡众。

然而这一部分宿卫在出城之后接连发生哗变,还没有抵达琅琊金城,哗变者已经超过半数,有的各自逃窜,返回乡土藏匿,有的则干脆带着甲兵直接加入到了乱民的队伍当中!

冥冥中仿佛一张大手探出,彻底撕开了都内此前维持几日的稳定假象。台辅们五内俱焚,但却不敢再增派宿卫出都,同时以护军周谟为主,通过频频调防,将宿卫之中不稳定因素裁汰出来拘入各处营防,不准擅自出动。

随着民变风潮渗透进宿卫中,近畿周边唯一一股可信力量居然成了庾翼所率领的历阳卒众。所以就算这会儿台辅们不愿让庾翼那些军纪散漫的卒众大用都不可能,一方面允许庾翼再增兵千人入拱建平园、确保皇太后与皇帝的安全,一方面则驱令其余卒众速速开往琅琊平乱。

庾翼卒众军纪混乱是一个不争的事实,驻扎在都南富庶之地,内心里那股戾气并贪欲更是无从遏制,攻破众多吴人产业,早已经赚的钵满盆满,当集结军令下发之后,居然有许多人干脆就带着抢来的财货私自脱离行伍,藏匿在了都南那些残破的吴人产业之中。他们各自腰缠满满,根本就不愿再冒着生命危险去出战。

所以庾翼虽然接到了调令,但却居然在几天时间内集众尚且不足半数,迟迟不能离开都南。

就在这种要命的时刻,原本消失已久的沈氏部曲再次出现在了都南,以梁公沈维周门生任球为主,叫嚷着血债血偿的口号冲进了都南,原本不过只有两百余人众,可是很快残存在都南的吴人乡众部曲们便纷纷跃起响应,队伍很快便壮大至三千余众,绕着都南扫荡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