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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自然没人讥笑沈哲子胆小怕死,诚如其人所言,若是沈大都督发生什么意外,所引发的局面惊变简直不可想象。可以说其一人之安危,便关乎在场人众之安危,对自身性命的珍视,便是对江北稳定之重视。

所以在一番捧高夸赞之后,大厅中又响起许多破口大骂声,咒骂那些盗窃军械的奸贼。虽然他们各自也因梁公将要入主徐州而不乏忐忑,但刺杀这种念头,真是想都不敢想,对于那暗中破坏稳定局面的奸贼也就尤其的痛恨。

又不乏人因于自身安危而计,询问是否已经有实际的追查举动,并且表态愿意帮忙追查。

“雷车弩乃防守强械,每具弩身俱有铸码标刻,稍后我府下吏员会将遗失三具铸码公告诸位,也希望诸位能够广而告之,若有人能追查索获,府下必有厚谢重酬!”

讲到这里,沈哲子便又叹息一声,说道:“恶事猝临,执位者难辞其咎。究竟何人因于何念生此险谋,我其实是不愿深究。今日众位乡贤于此汇聚,我也不妨一言有告,郗公久执徐镇,劳苦功高,我年浅德薄,不敢奢望取代尽责,但唯有一事可明告诸君,自我入镇之后,淮下徐边将再无戎事扰民,籍民俱可止戈耕养,若有违背,无论老弱妇孺,俱可面斥相唾!”

众人听到这话后,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又爆发出一片盛赞颂德之声。

沈哲子话还没有讲完,待到众人称颂声稍有停顿,才又继续说道:“正因持此仁念,即便盗械此等重罪,我也不愿厉念穷逐,广涉无辜。所以还想暂借诸君之口传告乡野,与隐匿贼众做一约定,自此刻开始,无论何人作此恶事,大凡稍念乡情不愿引祸于众,可暗作舟筏于无人之际投械水上顺流漂出,我将不作追究扰民。”

众人听到这里,又是一连串的惊诧之声,过后不久便又爆发出一连串更加猛烈的斥骂声,都道如此奸恶事迹一定要追查到底,不能轻饶凶徒。

而沈哲子却不管群情激涌,继续说道:“此刻开始,此约已经生效。我不愿入镇之初便以穷厉姿态示众,还请诸位能全我义气,即便途中撞见,请掩目避走。但若待我抵达淮阴之后,仍有贼徒持恶不改,那我也绝无姑息,必要追查到底,为乡众杀此奸贼!”

一番话语讲完,沈哲子也不管在众人心中激起多大的波澜,即刻命人将在场这些乡众礼送下船,而后船只便又离开盱眙码头,直往淮阴而去。

船上,庾曼之还是没能想清楚大都督这番举动深意,皱眉道:“雷车弩明明丢失一具,大都督却言三具,即便乡众不知,那贼徒难道不知?况且刺史府下不乏属官知悉内情,如此宣声,又能收效多少?”

“那贼徒就算心知,他敢宣扬于众?此等凶事,父子尚要隐瞒,余者又如何得知?就算流言阴传,难道比大都督聚众宣告更有说服力?至于你们刺史府下一众僚属,不能谨守府库已是一错,若连自己口舌都守不住,留之何用!”

萧元东闻言后便大笑起来,继而揽住庾曼之肩膀说道:“今次意外,你们徐镇上下难辞其咎,待到夜中,陪我潜入下游放置械具,千万不能被人察觉。待到失物次第归来,群情自可安定。”

“可、可终究还是有一具遗失在外,那贼徒厉胆偷窃,未必就会轻易归还啊……”

庾曼之仍是大惑不解,不能释怀。

“若真失械尽归,反而不算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