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披挂整齐、已经不乏老成姿态的桓温便行入室内,看到坐在席中的沈哲子,他脸上闪过一丝颇为别扭的尴尬,但还是上前以军礼而见:“末将参见大都督。”
“昨日我尚因久别微憾,不意今日就见到元子兄。元子兄不必多礼,快请入席。”
沈哲子脸上露出几丝笑容,抬手指了指身畔不远处的一个空席位。
“末将职事所系,实在不敢怠慢。奉领军之令,前来大都督廊下候命,冒昧入见,已是叨扰,岂敢再扰雅致。稍后大都督入通苑觐见,末将持戈护从,入内稍禀,请大都督再从容用餐。”
说完后,桓温便小退一步,侧立于下,待见沈哲子点头,才又施礼退出。
发生这种变故,沈哲子便也无心用餐,让人撤下餐食,然后便坐在席上饮茶等待。
又过了一刻多钟,此前离席而出的李充才又返回来,身后跟着两人,一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乃是负责安排他在都中起居行止的光禄勋所属谒者仆射,另一个则是一名戎装将领,正是时任北军中候的赵胤,也就是桓温口中所说的领军。
那谒者入内之后,便稍作陈述解释,言是没想到梁公归都竟然引发如此大的场面,使得左近防卫压力大增,因此北军中候赵胤主动请缨抽调所部宿卫前来担当护卫工作,因为梁公已经休息了,所以没有提前通告。
那赵胤这会儿也是不乏局促的站在堂下,当沈哲子望向他时更忍不住呼吸都慌乱几分,甚至见礼的时候都有些不知所措,该以何种礼节相见。
沈哲子看到这一幕,便忍不住一叹。他与这赵胤虽然乏甚接触,但也不是没有见过。此前最近一次接触便是早年苏祖之乱时被庾亮胁迫着逃离建康的路上,也正是庾亮死的那时候。
那时候的赵胤虽然算不上什么绝世名将,但也自有为将者的勇武气概。可是现在看来,这就是一个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老头子,以至于甲胄披挂在身都显得有几分不协调,更没有一点作为宿卫高级将领该有的气概。
身位、环境对人摧残之大,一至于斯!
“有劳赵侯了,其实我今次归都,本为复命,竟因此叨扰都中一众同僚俱不安宁,实在惭愧。”
沈哲子从席上站起来,撤出主席,然后再请赵胤入座。虽然眼下际遇已有天壤之别,但赵胤毕竟还是宿卫排名前列的将领,沈哲子若还安坐席中,那就太托大失礼了。
“梁公言重了,同为披甲王用,梁公在北屡创殊功,似我等宿卫之众,不过庭下力用,能够为梁公安宿警戒,已是幸甚。”
赵胤说这几句话,已是频频拱手,姿态更是放得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