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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几天的焦灼,庾翼早就没有了此前那种自信笃静的气质,待到沈充行出后,连忙起身深揖说道:“近日往北一行与维周会于淮下,于情于理,归都之后都该先来拜望司空。只可惜我门下劣奴王愆期涉于国法,这几日来都在为其奔走以期保全家声,反而疏忽了礼见。”

虽然迫不得已前来服软,但庾翼也是经过一番长久思虑。原本以为极简单的事情,结果却因各方插手而闹到这一步,对于这些老狐狸们他也不得不自叹不如,索性不敢再耍心迹,见面之后便直言相告,希望沈充能因两家旧谊而稍有收敛。

沈充心内虽是冷笑,脸上却诧异不已:“不意王愆期此贼,竟是出于稚恭门下。我眼下也并不系于职任,于此所知倒是不多。但此前曾有江州交好乡众前来望见,倒是所言颇多,使我有感兰台失职,竟然无视此盗国蟊贼年久,原本还打算入台代为陈情。稚恭你这么说,倒是让我为难啊!”

既然庾翼坦诚以告,那么沈充便更坦诚,没错,这事情就是我做的。王愆期这个人,我家在不在意不要紧,但你想虎口夺食,总得有个交代。

庾翼听到这话,心内也是更加苦涩,现在王愆期名声已经被卫崇等人搞得臭不可闻,兰台加入其中后,更加控制不住消息的隐密性,就连其人拜入庾翼门下也早是人尽皆知,更令他骑虎难下。

“王愆期其人,久戍江北,虽未必功高,但其实劳甚。至于乡言之论,司法严正者所不采。司空持正居中,维周也是戍边苦劳,希望司空能念此戍苦,稍作周全。若能得圆此过,我必感激不尽。”

庾翼又垂首说道。

“久戍于边,但却憾于功浅,这本身难道不就是失职?稚恭你关切于近,反倒识于偏颇啊。我家虽是吴乡陋户,但却向来教与子弟,假使幸为国用于边,唯以夸事为美,不以虚劳为功!边中事务庞杂,将士俱都劳用,既然幸为高者,怎能自矜于士卒之劳?幸在吾儿壮志,使父老不至于耻居显位,为世道讥笑。”

沈充摆出一副老大哥姿态,一脸教诲状:“话说回来,王愆期此事,稚恭你还是稍欠考虑啊。虽然国任不干于家用,我父子居显,同样能够营家有道,公私并无相冲,人也以此为两全之美。你我两家相扶共好,我也就不怯言重,稚恭你家世清传,却因一时所迷而纳恶于内,这一点想必叔预也是不能认同。世道恶于清高,俗尘多有浸染,想要保持本质,仍须长作谨慎啊。”

庾翼听到这里,心中羞愤可想而知,他虽然也清楚自己登门来见肯定要受到奚落,但这样被人指着鼻子羞辱还是有些不能忍受。

但眼下事情闹到这一步,若是不能妥善收场,且不说王愆期性命如何,他自己也极有可能为家门所厌,如兄长庾冰一般被二兄所远,再也不得重用。

说到底,庾翼想要直接跳出来跟沈家掰腕子仍是操之过急,眼下已经不是往年,而且庾家眼下重点还在于荆州,想要稳执荆州,沈家尤其是沈维周方面的支持必不可少。

更何况这件事从沈维周肯将王愆期交给他,便已经留有余地。最终还是他小觑了台省险恶,将事情给玩坏了。哪怕是沈充全无让步,二兄庾怿那里也怕要怪罪他更多。

所以心中纵有屈辱,庾翼还是低头说道:“若能早闻司空此番善教,我何至于犯下此错。如今悔之莫及,唯求沈公勿因此劣弃我,予我一个保全家声的机会。”

听到庾翼这么说,沈充稍作错愕后,眸色变得更为深幽。他这一番布置加言语,也不是为了一时逞快,主要还是想激怒逼走庾翼,而后再直接与台中交涉,尽快将这件事了结。

他也并不打算将王愆期置于死地,因为儿子在后续谋取徐州方面,已经和他有过充分交流,不愿就此横生枝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