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再深一层,究竟是这罗桢故意卖个破绽,想要借都督府之势以打击家族仇人,还是王愆期其人借此试探,想要卡住淮南物运通道,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豫章罗氏,倒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无非江州一豪宗,家业不小,且族人子弟多在江州本地郡县一级担任职事,是一个比较典型的乡宗豪强门户。
至于其家与王愆期结怨的缘由倒也简单,早年王愆期在江州驻守,因其部曲缺粮,因此要向乡宗征派选择了这个豫章罗氏。
这也是军头养军的一种模式,一些人、粮俱全的坐地户或能有稳定产出,但若被频繁调动而不能稳定经营一地,自然只能凭着军势四处打秋风才能供养部曲私军。
但不知是王愆期狮子大开口、要价太高,还是这个罗氏自恃乡资雄厚懒得搭理王愆期这过境强龙,总之这件事没成。双方由此结怨,王愆期借着职务给这个罗家找了不小麻烦,而这个罗家也联合一些乡宗排斥王愆期,最终还是王愆期力有不逮,被调离了江州。
那罗家若是盘踞乡土,倒也无需再畏惧已经被赶离江州的王愆期,但又按捺不住北上经商投资。而眼下江州人想要抵达淮南,最主要一条通道就是入长江东进濡须口而后北上经巢湖、淝水抵达淮南。
而这条道路上最重要的一个节点合肥,眼下正被王愆期所驻守。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王愆期此前被赶离江州、灰败离场,如今有了报仇的机会和权柄,自然没有放过罗氏的道理。所以这罗氏的货品被在合肥扣留,已经不是第一次。
这一次淮南要调集这么大规模的物货,重要性如何不言而喻。所以对于沿途所经郡县也都多有打点,等闲是不会出这种纰漏,那罗氏应该也明白这一点。
但却仍在这种小事上出了纰漏,给了王愆期借题发挥的机会。或许是想以此借用都督府势力,直接将王愆期这个宿敌打翻。
沈哲子自然知道这些乡宗豪强有多么胆大妄为,虽然都督府如今正是势大就连台中都忌惮三分,但这些乡宗同样是有着借势的胆量。
罗氏虽然有借势之嫌,但并不意味着王愆期就全无可疑。
王愆期这个人,也可以说是运气不佳的代表。早年其人可以说是江北屈指可数军头之一,本身军力不弱,又与江东关系不错,历事于祖逖、王敦、陶侃、温峤、庾怿手下。每一任主官都可以说是当时的风云人物,但王愆期其人却始终蹉跎、不得大进。
就拿最近这几年来说,苏峻之乱后庾怿出都就任历阳,王愆期便是其麾下重要部将。后来沈哲子北上经营梁郡,其人还对此颇有不忿,也就不为沈哲子所用。
而后庾怿西进执掌分陕,其人大概是想着就此接掌历阳这一西府门户而没有跟随,然而历阳最终还是被庾翼接手。后来又有一个机会那就是谯王北上南阳,让出了江夏这一重地。
但恰在此时原本就任南蛮校尉的陶侃侄子陶臻病故,庾怿顺手接掌了荆州本镇的陶氏人马,为了稳定陶氏旧部人心而将江夏付之。
再后来荆州主攻汉中,原本与王愆期资历差不多的桓宣也得掌襄阳而重权在握,王愆期仍是一个不尴不尬的庐江太守接掌了原来毛宝腾出的位置。虽然合肥也在其驻守范围内,但江北防线却被一路推到淮水以北,如今更是直达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