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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既是军头们给石堪这个名义上的主公保留的一点体面,也是他们各自维持给自己留下的一条退路。

这几天来,整个邺地都有一种暗流涌动的味道,道路上多了许多纵马奔行、全副武装的骑士,甚至许多镇守于外的将领们也频频出现在邺城街头。

哪怕尚无什么明确的消息传来,但对这些饱经战乱摧残而对危险极为敏感的民众们而言,单单眼下这些迹象便足够表明又有大事要发生。于是在这种心照不宣、风雨欲来的骚乱气氛中,整个邺地各类物用价格都是飙升,尤其谷米之类的粮食,陡翻十数倍有余。

类似的氛围,不独显露于外,位于城池核心的魏王府邸内也不能例外。一些掾属院室内早已经是人满为患,聚集了大量从外界返回想要打探消息的官员和将领。

这些人聚集在一起,难免议论纷纷,在那些透露着彷徨、焦虑的话语中,有几个词汇出现的频率最高,襄国、中山王、汲郡、淮南之类。

“好像是中山王要抛开少君,建制加号天王……”

类似的话语,大同小异,频频出现在各个地方以及不同人口中。这些人语调也都各不相同,或忧愁、或愤慨、或惋惜,或是隐隐有种想要按捺下来但又掩饰不住的兴奋。

对于河北人众而言,与他们休戚相关的自然是襄国方面的争斗。两帝各有一批拥趸,但人也都知两个少帝不过仅仅只是摆在台面上的象征而已。这两个象征有的时候意义极大,有的时候又无足轻重,但若突然有一方打算将之抛开,则就意味着混沌的局面将会迎来极大的变数。

中山王石虎其人,凡立身于河北人众,几乎没有没听说过其名的人。而其人逆心也是昭然若揭,眼下虽奉少主石恢之名,但早晚都会将其抛开,这已经是有识之士俱能猜到的事情。

然而共识是共识,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大凡感觉身在此局者,也都难免会思虑良多。中山王为何要在此刻选择自立?这当中又有什么玄机?而他们这些邺城之众,又会受到怎样的影响?需要摆出怎样的态度?

对于石虎将要僭称天王之事,各人内心感触可谓各不相同。愤慨者自然感觉有些无法接受,都觉石虎此贼狼子野心,辜负了先主石勒生前对其信重。

但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事实上石勒死后,羯国旋即便陷入长达数年之久的内乱,至今未有结束的迹象。而石勒所遗留下来的那些典章、旧威之类,也早已经被践踏得一塌糊涂。甚至就连边地一些早年被扫灭的杂胡势力,近年来也多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感慨者自然有感于石勒多少也算一代英主,以杂胡的卑微出身君临中原,乃是亘古所未有之壮举,结果一旦身死,伟业顿时分崩离析。如今看来,甚至连其血脉儿子们都无法再保全,也实在值得人扼腕叹息一声。

但此一类感想,也只是有感于大势之变幻。不幸生于此世,人心底最关心的莫过于自身的安危祸福。

此刻,有的人关心石虎公然僭制,必是已经有了结束襄国纷争的实力和信心。而若其人果真能够在短期内入主襄国的话,最起码在表面上看来,羯国已经由分裂复归一统,而且石勒的血脉必将无存,那么他们邺地势力们,又该要何去何从?

石虎在整个河北之地,还是不乏拥趸的。许多原本就没有什么大志向的军头们,也都觉得再次归于这样一位强主并不是一个坏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