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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如此?明明查探得知北面已无劲敌,怎么突然在沛郡境内出现了这么多的淮南军?

这高岗范围并不算大,连接着后方残破不堪的相县城池。初夏荒草暴长,高没人膝,被踩踏弯折的荒草清晰勾勒出乱军们行进的轨迹。

十数日前,在乱军窝藏地点东北面的宿预,徐州军爆发内讧,主要是原本驻守于宿预的糜统所部内乱。此前糜统奉命前往淮南,结果其人在抵达涡口时被淮南军乱箭射杀,斩首回送徐州。与此同时,糜统其人勾结乱军袭杀乡众的罪状也都被完全披露出来,一时间徐州全境哗然。

糜统虽然身死,但其部众大半都还留在宿预,其诸子发生争执,长子糜孔主张率众投降而后攻打野泽乱军以求戴罪立功,而次子糜怀和三子糜贞俱都反对。兄弟几人不能同心,结果爆发冲突,糜孔死于两个兄弟之手,而糜贞则在率众迎战李闳的时候战败身死,只有糜怀带领两千余名残部冲入大泽。

此事对刘徵而言自然大喜,他与糜统早生嫌隙互疑,对于其人身死更不放在心上。事实上当他的侄子刘满战死于下相时,他便已经怀疑是糜统构陷坑害他,所以当糜统派人入泽通知言道彭城李闳已经南来,劝他即刻率众北蹿时,他根本不敢相信,认为糜统仍在害他。

野泽中虽然对外界消息所知不多,但爆发出这么大的震荡,刘徵自然也有所觉。他倒不因误会糜统而内疚,只是欣喜于这蠢物弄奸自毙,以其人并部众性命给自己争取来一个千载良机。与此同时,徐州军也大部向下相集结,并从东、南两个方向进入大泽围剿。

在接纳糜统残部之后,刘徵当机立断,命令部众们大举向北突围。这是他筹划数年的一条退路,将逃入野泽的民众们大量安排在野泽东南范围以作疑阵,其主力部队则尽携资用泅渡出泽,虽然也经历一些小规模的战斗,但万数乱军一涌而出,也很快便冲破了徐州军的封锁。

乱军在冲出野泽之后,也经历了一段混乱期。各拥所众的军头们对于下一步该往何处去发生了争执,于是刘徵也不强求能够统一人心,只是率领所部数千人直往西北而去。途中又遇到闻讯追击而来的徐州军部分人马,也绝不恋战,而是化整为零继续奔逃,约定以沛郡相县为下一步集结地点。

如今虽然沦落为乱军残部,但刘徵也在淮北逞威日久,所以对于淮北山形水况、地形地势也都熟记在心,再加上此前小规模的劫掠中不断探查,很早便确定了逃窜路线。

他知徐州军和淮南军以涡水为界,淮南军主要集中在谯郡,而徐州军大部队则集结于彭城,当中是一片空白地带,如果沿着泗水北进而后转入睢水,便可以接触到活动于陈留雍丘附近的陈光所部人马。但这条路线过于漫长,兼之睢水河道宽壮,更加有利于徐州军的追击。

不过刘徵还是做出一个假象,早在前年便派人联络陈光,表示愿意臣服于陈光,希望陈光能够出兵接应自己。此前在决定突围的时候,也继续派人给陈光去信,并且离开野泽后便沿着睢水一路往西北奔行。

但这其实只是作态,他是希望能将陈光人马勾引下来,就算陈光没有发兵,他这里做出如此假象,肯定也会让徐州军有所怀疑,让徐州军不敢追击过甚。只要徐州军稍有迟疑,他就能够逃向自己真正的逃窜路途,自沛郡冲入砀山,由砀山向东北逃亡几十里,便可冲入沛泽,自沛泽借着野泽掩护继续向北奔逃数日,便可抵达巨野泽。

到达巨野泽后,他便彻底的安全。因为巨野泽可由济水直通黄河,距离魏王石堪所镇守的邺城不过两三百里之内,羯国人马可以随时驰援。届时徐州军也肯定不敢再追逼过甚,整个兖州都将会成为他休养壮大的基地!

这一条路线此前之所以难行,因为彭城恰好堵在了他离开泗水野泽北上这一段路程之内,而沛泽距离彭城更是咫尺之近。在他抵达巨野泽之前,彭城的守军随时都有可能对他发起致命的打击。

可是现在李闳已经南下,大军折转又岂是朝夕之内能够完成。刘徵身为石堪重要部将,坐镇彭城的时间较之李闳只长不短。只要能够让他抢占到一点先机,他就有信心能够充分利用地形所限,将李闳的追击远远甩在身后。

能够在徐州军围困之下坚持数年之久,刘徵自然不是庸类。所以这逃亡的前半段路程,一如刘徵所料,当他率众冲入沛郡的时候,很明显追兵发生了一丝迟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