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海运上的风险较之内航要大一些,而且也要受到季风之类的时令影响,但相对于如今内航完全受制于季节,一旦水枯便彻底罢运,所受的影响并没有这么大,完全值得大规模的投入。
而且,如果海运兴盛起来之后,那么又会彻底拉起另一桩大宗重要货品的输入,那就是盐。海运的起点直接便在吴中产盐最多的区域,而且由于早年晒盐的推广,那里的盐价已经低到一个令人咂舌的价格。
早年内航运力有限,需要运输的货品种类繁多,而且一旦遇到战事,商运、民运都要陷入停顿状态,所以吴中虽然产盐极多,但如果想运输出来遍及江东各地,成本仍然不低,庞大的产量并没有大幅度拉低整个江东的食盐价格,仅仅只是改善了这些产盐地附近的民生水准。哪怕是最寻常的寒门小户,如今都已经不再直接食用那些直接晒制出来的劣等盐,还要再作精制筛取。
如果海运兴盛起来,那么吴中那些盐便可以直接从海路运输出来。中原与江东相比,绝对是一个只大不小的庞大市场,单单这一桩商品的利润,便可以由此激发无穷畅想!
所以,这一次八千多斛粮的成功抵达寿春,对于淮南的意义实在不小。沈哲子对此也是颇受振奋,停止了与兴男公主的四处游玩,召集镇中群僚,并且将那些船员们尽数招至内史府,倍问这一次海运过程种种以及所遭遇的困境,讨论解决方法。
这一次会议,还有另一个人在场,那就是徐州刺史郗鉴。郗鉴亲自跟随粮船沿淮北上寿春,这一点粮食当然不值得他亲自护送押运,他到寿春来其实还有别的目的。不过在见沈哲子如此重视今次海路运粮事宜,也渐渐察觉到这当中蕴含的意义之大,于是便在席中专注倾听起来。
镇中讨论这样一条财路,沈哲子也并不避讳郗鉴这个外人。因为如果想要彻底将海运路线开发出来,根本就绕不开徐州的配合,且不说如今的淮阴就在徐州军的掌握之中,没有徐州军的配合护航,淮南这里再怎么美好庞大的构想,舟船也根本不能进入淮水。
而且在整个海路运输上,一旦过了大江入海口,沿岸俱是徐州所辖郡县。所以徐州军的配合,对于整条航线的建立经营至关重要。
沈哲子在席中倾听一番,对于海运的技术、环境之类的客观限制算是有了一个了解。此刻虽然淮南一众政务属官悉数在场,但是绝大多数对于海运以及商贸本身了解便不多,一时间也很难讨论出一个面面俱到的成熟方案。
这种跨地域的资源调配,沈哲子也不奢望能够通过一两次会议就做出什么决定。了解到这件事大体是个什么状况,有了这一意向,接下来还要再经过几次试航,掌握更多的资讯,才好做出更加准确的预估判断。就算淮南这里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江东方面也需要有所配合。
所以眼下,就是尽可能多的搜集这方面的细节资料,眼下沈哲子是没有时间返回江东。不过来年开春之后,他是打算回建康一趟,联络各方力量最终敲定此事,全力去促成。
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沈哲子从来不是从单纯的盈利方面去着眼,而是致力于打造一个庞大的利益圈。财富诚然值得追逐,但是如果不能将财富的社会意义充分发挥出来,尽可能多的去影响其他人,那么财富再多也仅仅只是一个数字。如果不是沈家的利益诉求等同于许多吴人的利益所在,早前沈哲子在淮南这一战根本不可能获得那么多的支持。
虽然沈哲子这里已经确定了发展海运的思路,但是对于淮南如今正在进行的几项疏浚内陆航道的大工程,也并未因此叫停。虽然无论海运还是内航,本质上都是物流范畴,但是内航也自有其意义所在。舟船行过,对于沿线地区的拉动建设和发展是具有极为深远意义的,这一点是海运所不能取代的。
如今江北、淮中这一片区域,百废待兴,未来许多重建发展计划,都要基于水路航道才能得以实现。否则无论收复再多的失土,也只能废弃在那里,不足形成扎实稳定的统治,也难快速恢复积累元气。
谈过这一件事,沈哲子才将郗鉴请入府中一间雅静厅室,让人略备饮食,才笑语说道:“郗公若有所教,直接遣人来告即可,又何须寒冬苦行,亲自入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