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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即便是有鼎仓的存在,建康城物价飙升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因为物资乏用是一个事实,而鼎仓也仅仅只是给货品提供一个更加顺畅的流通渠道,并不能给货品强定一个具体的价格。

决定货品价格的,在于供求。物资匮乏的现状,给了那些商户们提高物价一个基础,但就算是他们也不能完全操纵物价,因为物品价格还取决于有多少人需要并且需要多大的量。商户们大可以标价斗米万钱,但是这个价格基本上已经杜绝了交易发生的可能,那么这个价格又有什么意义所在?

逼得人走投无路,那么也只能铤而走险。无论是鼎仓,还是台辅诸公,乃至于边防各镇,都是不容许这种情况发生的,这是在自掘坟墓!

决定货品价格的,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战争的走向。如果北面战事不利,羯胡随时可以过江,江东岌岌可危,那么再怎么惊人的巨利,也比不上米粮揽在怀中踏实。大乱之年,一米难求,千金之家,抱玉而死。这种情况,对于历经动荡洗礼的江东各家而言,实在是不感陌生。

所以凡有家业存世者,对于危机的感应是极为敏锐的。小民之家或是没有那么多的消息渠道,但跟风总是会的。周遭都在哄抢购买米粮,那么自然倾家荡产也要跟随。

可是当战事一旦好转,便没有了囤聚的需求,物价自然会有所回落。

正是基于这种情况,整个江东对于淮南的战事关注之密切,几乎与身家性命都画上了等号。因为在江北各处战场,各个统兵方伯中,民众们对于驸马沈侯的认可度和关注度最高。而淮南战场的得失与胜负,更是直接影响到了江东建康的安危与否。

当奴军正式抵达淮南时,建康城粮价一度飙升到斗米七百余钱!这样一个价格,便足以说明民众们对羯胡南来的惶恐,根本不必宣诸于言,行动最能表明。要知道此前哪怕是方镇围攻江州,江东顷刻便有战火糜烂之势,米价仍然维持在两百钱左右徘徊。而在年初的时候,米价甚至还不足百钱。

不过当颖口大捷的消息传回江东的时候,整个建康城粮价陡然降至四百余钱,近乎腰斩。当然即便如此,一般民众们也是消费不起,过活艰难。不过这样一个价格,倒也可以视作是建康民众对于米粮的刚性需求,因为许多大户基于战事的好转而退出了囤聚的行列。

其后战争过程中,淮南战事如何仍然影响着建康米价的变化,虽然仍是略有起伏,但总体走势还是下落。尤其随着秋收结束,新粮入库,如今建康城米价甚至已经跌破三百大关。当然这样一个价格较之寻常年景仍然高出数倍,要知道此前粮价最低的时候,甚至斗米不足三十钱。

民众们的生活压力虽然仍然很大,但是局势日渐好转是显而易见的,这无疑让时人对未来充满信心。而且经过这么长时间,就连许多小民都已经体会到淮南战事如何对于他们各自生活的深刻影响。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沈侯统军烈战于淮上,不独只是影响社稷兴衰这种大事,更与他们每日餐食休戚相关。

时值深秋,江东虽然不像淮上渐有严寒,但如今建康城池内外也早已经秋意浓厚。因为战事的长久持续,生民们每日起居活动也是深受影响。每天一早醒来,首先要做的便是收捡自家余钱,前往集市买米。如今高企的物价,令得寻常人家都难有物储,需要每日量食采买。

天亮之后,城门四开,西市、南市等这些商贸区域也渐渐变得热闹起来,坊市外面早已经聚集起了大量等待购粮的民众。每一个人都掐算着时间翘首以望,由于这些时日里物价变化太过频繁,几乎是一日一价,所以为了避免坊市中太多纠纷,每日开市之前,都要将各类货品最新价格张榜于外。虽然民众们多不识字,但看得多了,与自身生计相关的数字还是渐渐熟悉起来。

“来了,来了!”

负责维持坊市秩序的宿卫们从坊门里行出,将几张大大的榜单张贴在坊市门外的高大木板上,一举一动都牵动这些民众们的心绪。

“今日米价是一百、一百七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