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奴兵们尚在战战兢兢的引弓乱射,城头上蓦地人影一晃,敌人们已经冲上城头,挥刀劈来!
诚然这些乡人部曲们无论战力还是械用都远远算不上强军,但胜在人多势众。而且这第一批先登冲城者,多数都是乡人各家坞壁嫡亲子弟,此一战关乎来日家运如何,一俟冲上城头,俱都舍命戮力而战!
彭彪本无坚守之心,更是做梦也没想到会面对如此汹涌攻势,城头用兵本就不多,内城还存千人准备凿墙突围。还未反应过来,城头已经涌现数百敌众,攻城伊始便不得不展开最惨烈的肉搏战,随着敌众在城头站稳,大段城墙开始丢失!
与此同时,几座城门处轰然巨响,一股一股的敌众冲入进来,霎时间便将这不大的城池街巷填满!
这最后一场围歼战,是沈哲子精心给淮南民众准备的盛宴,所以豫州军并未直接参战。只是在战阵之外毕集骑兵,准备追击突围而出的奴骑。
然而战争打成这副模样,沈哲子也是始料未及,小小的城池直接被人潮淹没。而在稍远处的平野,还有晚到的坞壁主们率着部曲冲向此处,想要赶在最后时刻分一杯羹。
自始至终,困守小城的彭彪都未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所谓的战略战术,在这浪涛一般的人潮面前只是一个笑话。以城池为中心的这个战场,与其说是正在进行一场战事,不如说是民众们暴戾情绪的一场宣泄!
淮南民众们之激烈,甚至还超出了沈哲子的想象。他不得不命令军阵再次收缩,以避免被这些蜂拥而来的乱民冲击。
从黎明时分一直到日悬当空,战场上的喧哗骚乱终于渐渐停息,大量民众瘫卧于野眼望苍天。随着人潮停止涌动,城池再次显露出来,原本尚算完整的城墙已是千疮百孔,仿佛被无数猛兽撕咬摧残!
这时候,沈哲子才在数百重骑的拱卫下,缓缓向城池而去。人马具甲的重骑移动起来,仿佛一座横拍来的铁壁,哪怕是最癫狂的民众,见之亦要胆气尽丧,远远避开。
一路畅通无阻行至城池近前,此时城内仍有骚乱声传来,但却已经与羯奴无关,而是冲入城内的坞壁主们在争抢战功。
至于原本城内的守军,此时早已经没有了一个活口,甚至就连尸首都不完整。不乏有满身鲜血淋漓的乡人们,怀抱着奴兵手足残尸,畏畏缩缩试探着上前邀功。那画面是让人惨不忍睹,然而眸中闪烁的光芒,那种对未来美好憧憬的希冀之光又是那样单纯!
隆隆鼓声响起,城内乡民们终于在各自宗长率领下次第行出,此时一整座城池都已残破不堪,随后入城清点战果的豫州军们眼见城内残垣断瓦、血涂一般的狰狞惨烈画面,都忍不住心生凛然。
豫州军庶务兵长们列在城下登记战功,流落在各家乡人们手中的奴兵尸首渐渐聚拢起来。整整两千多名奴兵守军,竟无一个活口,更有甚者,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不多见!
饶是这些兵长们见惯生死,如此惨烈一幕仍然深深烙在心内,久久难以忘怀。那些残破的尸块,就算还能拼凑成完整的尸体,又有谁敢去摆弄细拼!
寻常兵卒已是如此,而作为羯奴后起之秀、坐镇淮南将近两年的彭彪,其死状更是惨不忍睹。足足十数人家前来献功,捧出的尸首之零碎更是让人瞠目结舌,且不说四肢躯干俱被分尸,就连头颅、下颌都分执两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