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曹纳脱离徐州阵营序列转投沈维周,这已经让郗鉴不乏尴尬、但这一桩事尚可以同盟为借口来安慰自己,但是现在沈维周所列各家,已经不独只限于彭城曹氏,所涉人家诸多,绝难淡然以视。
但郗鉴也明白,对方既然已经将这些人家据实以告,可见双方必然已经有了一些接触和默契。哪怕自己这里横加掣肘,也未必能够阻止。与其强求一个脸面,也实在不如趁此机会将这些人扫离徐州镇土。
如此一来,或是让徐州局势短暂动荡,但是因为少了这些刺头存在,反而能让徐州所部凝聚力更大,实在是谈不上什么损失。
而最让郗鉴感到震怒的原因,也并非仅此一桩,更重要的还是沈维周信中所言,王丞相居然想要将曹纳举荐为广陵相!
“广陵相?笑话!”
如今徐州镇所便在广陵,而广陵也是江北极为重要的军镇之一,其位置之重,等同于荆州南蛮校尉,亦或豫州梁郡太守,已经可以视作是刺史之副。
且不说曹纳有没有这个能力和威望,单纯这一点已经触及郗鉴的底线。王丞相想要将曹纳举荐为广陵相,其目的昭然若揭,等同于旗帜鲜明的表示态度,想要将郗鉴从徐州刺史的位置上拿掉。
无论此事成或不成,对郗鉴而言都是一次严重的打击。要知道他能担任徐州刺史坐镇广陵,也不是因为在徐州诸多军头当中实力最高,而是因为旧有声誉加上台中的任命。可是如果没有了台中的支持,在那些桀骜不驯的军头眼中,所谓的旧誉名流又算是什么!
郗鉴需要台中的支持,其程度较之荆州更甚。此前也不是没有想过与王丞相交好,以取内外呼应之势。但可惜世事变幻无常,局势演变到这一步,也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因为自己未能完全依附于王丞相,结果王丞相便恨不能将他即刻扫除!这种端倪,并非爆发于眼前,自从吴郡顾和担任他的长史之后,郗鉴对此便有感觉。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愿与台中太过交恶,毕竟徐州之情况实在太过复杂,假使没有台中的声援支持,他也很难稳定住徐州的局势。所以对此,郗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影响到徐州大局,他愿意维持眼下这个苟安局面。
可是王丞相今次实在太过分,莫非他将郗某视作王氏家奴?不能用之,便要除之?这是怎样的自负,又是怎样的将国事视作玩物?徐州之局,郗鉴深涉其中,自然知道当中有多艰难,而他这个位置,也绝非随便什么人便能取代!
“何以目我如仇寇?殊无相忍之意!”
郗鉴如此自语,心中半是悲凉,半是愤慨。他苦苦维持的局面,一直想要将徐州之土、徐州诸多游食纳入到王教之下,作为江北之牢固藩篱,为什么总有这么多掣肘!
对于王丞相诸多怀怨的同时,对于豫州的趁火打劫之举,郗鉴也是颇多怨念,但其实心里也是不乏羡慕。身为边镇方伯,他又何尝没有复土之谋,但是徐州枝节太多,兵甲虽胜,反而难作跃进。
但无论如何,台中如今已是恶意不加掩饰的流露,郗鉴也绝非坐以待毙之人,哪怕心中再有抵触,与豫州交好,以方镇之力而共抗中枢,已经成了他不得不踏上的一条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