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部众们俯拾大功的兴奋喜悦,曹纳却没有多少好心情,只是摆摆手让人将黄权等人拉下去,顺便又提审几个小卒,询问他们到底遭遇了怎样的战事。
一番盘问下来,曹纳也知道了涂水另一侧所发生的战事,心情可谓复杂。首先自然是松了一口气,他之所以出现在此处,就是为了驰援驸马沈哲子,得闻沈哲子无恙,自然放下心来。
接下来便是震惊了,他是知道沈哲子军力情况的,原本与杜赫合兵前来汇合,行至半途收到前方将要遭遇黄权主力,一颗心都要跳出来。因为杜赫还要管理约束征召来的民夫,所以曹纳先行一步驰援。
在路上他已经做好准备接应沈哲子被击溃的部队,毕竟奴兵作战凶狠勇猛,而驸马所率又多为新卒,战斗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在他设想中最好的结果便是黄权所部还未到达,但却没想到驸马竟然就凭着那些新卒直接将黄权所部精兵打败!
而且从这些败卒的言语状态看来,这一战还不是简单的小挫,而是完完全全的一败涂地!这对于久从军旅、熟知兵事的曹纳而言,简直就是在挑战他旧有认知!
但是在惊诧之后,曹纳便感到了尴尬。是的,实在是太尴尬!
驸马率新锐之师,击溃黄权的百战精锐,且一路穷追不舍,然而最后黄权却一头撞进了自己军中!
如果换个时间,换个情境,这一份送上门来的大功,曹纳自然笑纳,不说二话,怪只怪对方倒霉。可是现在,他真的有一种骑虎难下、左右为难的感觉。
他这一次离开广陵,本就是打算转投驸马,虽然刺史郗鉴也没有施加掣肘,但心内必然会有芥蒂,未来他肯定是要在驸马阵营中立足求进。所以这一次驰援也是尽力,昼夜狂奔,希望能够抢救出驸马,挣得表现。
可是没想到驸马居然独力将黄权击溃打残,而且看这架势,即便自己不来,也极有可能收全歼之功。而自己这一次踊跃表现,非但没有收救命之效,反而有了争功之嫌。
区区一个生擒黄权之功,而且是用这种方式,不足让他名驰南北,傲立当时。但如果处理不好,就有可能让他与驸马之间埋下芥蒂。
想到这里,曹纳再也不能淡定,直接披甲持刀行出大帐,让亲兵提上来二十多名羯胡士兵,连连将这些俘虏斩杀当场。这些奴贼实在该死,穷途末路往哪里逃不好,偏偏要往自己军前撞!
一夜不能成眠,第二天一早斥候来报,在涂水近畔发现驸马营宿地点。曹纳不敢怠慢,当即便率几十亲卫,押着那个自称黄权的俘虏前往拜见驸马。
追逐竟日,沈哲子所部也是疲累不堪,夜中宿营,沈哲子心内不乏烦躁。而眼望贼将在自己面前溜走,沈牧也是分外自责,整整一夜都在野间漫无目的搜寻,待到黎明时分,黄权虽然还未找到,但却总算知晓其人下落,即刻使人飞报回来,继而疲师也都陆续归营。
得知黄权已经被擒获,而且是以这种不体面的方式,沈哲子也是喜出望外,这家伙霉星当头,倒霉二字已经不足形容其人之多舛。浩荡荒野中居然就跟个兔子撞上木桩一样,直接撞进曹纳的前军方向,也算是搞笑。
所以一大早,沈哲子也是精神抖擞,出营迎接曹纳。这家伙真是个福将,庾怿主力干脆就没碰到黄权,而自己所部力战两日,却还是让黄权逃脱,却没想到曹纳连战场都没到,居然就有了守株待兔的大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