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次落难监中,居然机缘巧合得到这样一个展示的机会,际遇可谓奇妙。原本同侪中一个边缘小人物,这会儿却成为了一个中心人物,倍受同伴们称赞。起居饮食都不用他自己操心,每天一睁开眼便有人给他准备洗漱用品,少年公侯亲自端来清水,台辅嫡子为其侍墨,名门高足为其掌灯,他只需要绞尽脑汁去反驳廷尉那些律章。
“往年驸马便说过,学无卑用,但有一长,俱能得彰。以前不解其义,如今有了汤择远为人表率,才知所言不虚啊!”
一众人欢庆胜利之后,喜色稍敛,其中一人便忍不住感慨道。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都纷纷点头,如果不是有汤邈这里提供刑律依据,他们一众人若被分拆开,孑然一身难免惶恐,或许便要被人分头击破,做出什么不利的证词。可是现在居在一起,不只能够安心,还能统一口径,不至于被人离间破坏团结。
“还是要多仰驸马仗义,不弃我等。廷尉因此而有忌惮,不敢刑讯,否则只怕我等也难得安!”
江虨在座中说道,他虽然不是斗殴的主力,但是因其名气,自然被人视作核心人物。早在入监的第一时间里便被提审,几次被人暗示如果肯转证指认,可以从轻处决。
幸在他不忍背叛以污父命,才坚持了下来。想在其他人也必然或多或少受到此类威逼诱惑,如果不是驸马及时在台城外高义声援,只怕现在人心早就散了,各自离叛,陷害同伴以作自保。
听到江虨这么说,一个体态壮硕的年轻人便笑道:“这又算是什么,驸马之高义绝伦,我等昭武旧人早有所见!早年战阵之中,动辄丧命,都能相携不弃,更不要说眼下区区烦扰!”
此言一出,众人又都纷纷大笑起来,言起驸马旧事,类似江虨这种受惠良多者,更是感慨良多。高门虚不可信,只愿受人敬奉,却不愿承担责任,由江虨这种饱尝冷言讥讽的人道来,自然更加可信得多。
“眼下一时,我等或是能够得安,但也千万不要以为能够就此无忧。驸马今次仗义声援我等,所患也是不少。”
这时候,刘讷又忧心忡忡说道:“我也不瞒诸位,家父系我入监前便有训言,今次乃是我等轻率犯错,就应该自承其责。方今都内新定,潜谋者不知凡几,似驸马那种能够执于正论、勤于国任的毕竟数少,大多还是门户私计。若因我等妄为之事而攀咬到驸马身上,驸马也是所患良多!”
“我等今次所为自是无错,若人人都耽于散趣,迷醉一时之神荡之乐,何日才能北望扫荡胡虏!但所为终究还是不妥,冒进过甚,难免要物议沸腾。诸位,实不相瞒,前日众斗之后,我不是畏惧潜逃,只是入监郡城后,有吏目将我私纵,言道曾受惠我家宗亲长,要纵我还恩。当时我正心慌,又受其言辞恐吓,倒是死众数十,才仓皇逃走……”
众人听到刘超这么说,略一思忖便能感受到其中浓厚的阴谋味道。沉默少顷之后,便又有人站起来小声道起自己审问时接受到的一些暗示。一时间,阴谋的味道不禁更加浓厚。
这些人或是阅历尚浅,但对于一些权斗阴谋,即便不曾亲历,多少也都从父、祖那里有所耳闻。至于阴谋要针对何人,这也根本不必多想,凭他们还不够分量,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若真有私权弄奸,驸马、驸马那里为我等张目,岂不是正好落人筹算之内?”
沉默良久之后,有人失声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