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点特殊的是在台辅们的站位之中空出了一个位置,那是属于王导的站位。王家王兴之的丧礼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是王导仍是深居简出,既不回台中办公,也不频繁见客,一副尚未从打击中缓过来的姿态。就连这种场合都缺席,可见心内积攒了太多的怨念。
这一幕落在在场众人眼中,感想各有不同。但有一点共同的认识,那就是上一次王太保被逼迫到这种程度,尚是故中书庾亮执政时。一旦生出这个念头,许多人的视线都不免在沈哲子和站在前排的褚翜身上徘徊。
太隐秘的斗争,大多数人其实都是懵懂,但尘埃落定后,时局中何人得以凸显出来,他们还是能够感受得到的。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暗自猜度,尚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新进归都的光禄大夫刘超,所有的不满都写在了脸上,几次派人往太保府去催促,就差当中斥责王导这种做法了。
到了卯时,台辅诸公并太常等公卿入园叩拜请驾,可是过不多久,一行人又脸色灰败的退了出来。这不免让观者心生好奇,一个个议论纷纷。
“皇太后陛下怒若雷霆,直言王太保有失公体。”
众人尚在低声议论之际,有幸同行入园的谯王悄悄行至沈哲子身畔低语道,眸子里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快意。
沈哲子闻言后便点点头,心内不乏感慨。王导这种做法,看似有些不识大体,但却不得不说很有效,一方面表达了心中的不满,另一方面也是强调他们王家在时局中无可取代的位置。
南渡以来,可以说琅琊王氏从没被逼迫得这么凄惨过。哪怕是先帝在世时平灭王敦,直接扫荡了王家大半力量,但对王导仍是礼遇有加,面子上还算过得去。可是这一次,在沈氏吴人和豫州人家的穷迫下,面子、里子俱丢个精光。
王导哪怕再大度,也不能没有表示就完全释怀。所谓王八好当气难受,他如果还是忍辱负重、顾全大局,那么围绕在其家身边的其他人家将要以何目他?
眼见郊祭的吉时渐渐逼近,几名台辅们便纷纷登上了车,看样子是要亲自去王家登门去请。虞潭在登车前,对着沈哲子招招手。沈哲子见状,便离开队伍趋行上前。
可是当他行到台辅们车驾面前时,温峤却从车里探出头来,摆手道:“维周你不必去。”
这种场合里,沈哲子就是个小虾米,还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凡事要听大佬们的意思。他也觉得自己再腆着脸跟上去,对王导而言不啻于一个刺激,于是便又讪讪退回来。
只是这一进一出之间,所受到的关注不免更多。所幸眼下天色尚未见白,远处虽有窃窃私语的议论,也不能尽数听闻。
终于东方渐露鱼白之色的时候,一群台辅们又匆匆返回,这一次王导也在队伍中,章服下身躯略有佝偻,脸色也是惨白有些不好看,似乎真的是大病未愈的模样,颤颤巍巍随着众人再次入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