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如果一拖延,王导便有了理由来动他,既然懒于典选,那么就再作安排吧。东曹这里他刚刚花了大力气、大价钱才将事务经营到正轨上来,又怎么甘于拱手让人!
于是沈哲子便陷入了进退两难,要么放弃东曹,要么放弃会稽。
当然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考虑,跟会稽相比,区区一个东曹掾,屁都不是。所以沈哲子首先要确定究竟还有没有机会在会稽内史的人选上作出努力,必要时便将屁股还没坐热的东曹掾给放弃掉。至于因此造成的损失,日后再从王家人身上找补回来就是。
所以沈哲子在官署内枯坐半晌后,便出门往护军府去找虞潭,关于这件事谈上一谈。
虞潭的护军府在台城东南位置,由此可以直通覆舟山,因为有了上次城破的教训,如今护军府本身便是台城内一个壁垒森严的小型要塞。
沈哲子到来的时候,虞潭正在与宿卫众将们讨论都内防务问题,过了一会儿才抽身出来,在偏厅接见了沈哲子,待见到沈哲子不乏丧气的模样,已经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这郎君向来巧作经营,久无小错,如今可是见识到了太保的手段?”
沈哲子听到这话,不免更加臊眉耷眼,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王导抛出一个东曹掾诱饵,结果他就这么乐呵呵的被钓住了。听到虞潭的打趣嘲笑,沈哲子更加有感于这些老家伙们没有一个好东西,干笑一声稍缓尴尬,然后才问道:“太保有此倡议,也是持重国计,晚辈不敢置喙。只是想问一下,虞公这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虞潭闻言后便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你也不要太狭了想。于我等吴人而言,乡土所治自然更信重乡人。但是眼下你也已经任事了,应该能明白,于国计而言,终究要兼容并包,才是长久之计。独绝于外,或可得一时的便利,但势不能长久啊。”
这个道理,沈哲子当然也明白,否则就不会在吴兴太守的人选上,特意选择侨人出身的陈郡谢氏。结果是防得了第一剑,没防住第二剑,而且这第二剑比第一剑更加命中要害。
他来请示虞潭,其实也没有报多大希望,东扬州的成立,虞潭执掌护军府,谢裒出任吴兴太守,这几件事几乎集中在了一年时间内完成。如果在会稽内史的人选上再死据不让,那么不免有些咄咄逼人。
政治上本来就是你进我退,有来有往。如果所有好处都想占下来,那么别人还玩不玩?琅琊王氏为什么在王敦那里有了一次大崩盘?就是因为吃独食,不让别人玩。那就只能掀桌子了,打翻了重新布置起来,这样才能各家雨露均占。
必要时候,抓大放小,这也是沈哲子归都之前,与老爹商议好的一个策略。东扬州刺史这个位置是绝对不能放手的,至于别的,都有商量,而且已经做好了与台中兑子的准备。
但准备是一方面,可事情以这种方式来到面前,还是让沈哲子颇有措手不及之感。他将王导提供的名单摆出来,指着上面几个名字说道:“太保所列几人,其实说起来,都不具备担任会稽内史的资格。”
这话倒也不是什么气话,像是殷融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地方任事的经历,在台中也向来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政绩,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老货。其他还有梅陶、邓绥、陈畛之类,有的是资历不具,有的就连沈哲子都没有听过。比较起来,殷融居然还算是一个比较靠谱的人选。
虞潭虽然知道王导有此计划,但具体的人选还不清楚,待见沈哲子拿出这个名单来,观摩半晌后才叹息道:“太保处事圆柔,这是在以下驷而逐上选,留有余力,势在必得啊。”
沈哲子听到这话后也是默然,眼下他们进取已经足够,需要停下来消化一下战果。而豫州士人那里,一方面确是有些人心不齐,一方面庾怿还在筹划侨立郡县的大事,也没有精力在这件事情上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