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我请道晖过江来,确是有所求。但有求是一桩,未必就害于在座诸位。世上不乏有两全其美,相得益彰。乡资、人丁、田亩,乃是各家立家之本,但却不是我所求。此类资用,我家只多不少,也没有必要劳师在江北涂中这一片飞地谋求。得陇望蜀确是不假,但我之所求未必就是诸位所重,彼此何至于一定要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沈哲子张口大话并不觉得脸红,他所说的这些自然是再多都不会知足,但也确实不是他眼下所谋求的重点。
但听他这么说,众人反倒有些相信,彼此不过只是一江之隔,沈氏江东豪首的形象早已经深入人心。从他们自己的角度而言,能够守住自家乡资不失已经是很难得,也实在没有想法远奔过江再去搜罗什么产业。
在场这些人,除了陈勉是为了来找茬之外,其他或多或少都有此类的想法。正因为此,他们才肯冒着风险来见上沈哲子一面。
此时听到沈哲子这般表态,在场众人不免松一口气,暗道事态没有失控,总算是行到自己所预想的轨道上来。那个老者秦黎开口道:“沈驸马所言,正是我等之惑。虽然我等心内也都盼望王师能够早日过江,北遏羯奴凶势,但也知江东乱后方定,此刻不宜再有更大筹谋。今日相见,确是有此一问。”
“既然讲到这里,诸位不妨再请入席,听我仔细道来?”
沈哲子又恢复彬彬有礼的模样,笑着对众人说道。
众人今次到来,毕竟不是为了挑衅,能够坐下来谈论自然是最好,于是各自吩咐已经冲至楼内的随从们收起兵刃,倒也并不急着让人退下,毕竟楼内还有拔刀对峙的两方。
原本紧张的气氛,因为沈哲子与旁人的对话而有缓和,这就让那个陈勉和邢岳变得有些尴尬,有些进退失据。
“这狗贼口发悖逆之言,你乃是真正江东王臣,难道就不作论处?”
邢岳手里仍然持着兵刃,只是神态颇不自然,有些不忿的望向沈哲子。
而对面的陈勉听到此言,只是冷笑,神态中不乏嘲讽。江东王臣?他虽然平生不曾过江,但也听说过沈家在江东早年劣迹。相对于自己只是说说而已,对方才是真正的悖逆门户。不过在冲动之后,他也确实有些后怕,如果真在这里发生了冲突,他这一行只怕很难胜得过沈哲子所带来的人马。
对于这个邢岳,沈哲子心内已是不乏好感,听到这话后便笑语道:“北地羯奴肆虐,王业偏安于江东。陈君中原故人,远于王道久矣,一时激言,未可致罪。不教而诛,谓之虐也。况且,我虽然是王臣,但却并无训教地方的职任。就算真要加罪,待其罪证确凿,再罪不迟。”
听到这话后,那邢岳眼眸不禁瞪大,现在说自己没有训教地方的职任?刚才自己冒犯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么彬彬有礼!
“哈哈,倒不知沈驸马居然还是一位纯正干臣!既然如此,我对你所言也没有什么兴趣,那就先告辞了!”
陈勉对沈哲子的话却有颇多不屑,不过也明白对方态度真是强硬,自己还是有所小觑。再留下来,也不会争出什么结果,趁着对方似乎还有所忌惮,不如早早归家,或战或逃都早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