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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王羲之那略有错愕的神情,沈哲子也不知这家伙是要给自己难堪还是真的走了神,不过过门总是客,况且对于拥有后世记忆的他而言,在面对书圣他老人家的时候,总是不免要另眼相看。

时下清誉不论,千百年后,同侪早已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而人家却随着时间的流逝渐趋神圣。这个才是天命的主角模版,羡慕不来。

“身在喧扰之厅堂,却能意驰宇内八荒,逸少贤兄遁游寰宇之能,让人羡慕。不过既然尊驾至此,何妨神思缓行,少顾俗流刹那?”

沈哲子微笑着拱拱手,眼望着王羲之,只是想到刚才庾曼之在其耳畔抱怨之语,心内多少有些噱念。继而又下意识望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王述,这个与王羲之纠缠半生的小冤家。

“驸马无需自鄙俗流,你虽然只是吴中门户所出,但却能誉满都中,可见也是拔于俗流远甚。今日园内客盈声沸,自然也是清浊杂行,世事长遁于心意之外,也是一桩无奈。以此薄人,其实欠妥。”

王羲之对沈哲子也算是高看一眼,因而回答也用了心,毕竟人家将他走神都说的那么雅趣。只是他却不明白,自己这一番用心之答,反而还不如随口应付过去。

沈哲子听到王羲之的回答后,脸上的笑容略有僵硬,算是感受到书圣他老人家将天聊死的战斗力。他真想问一问王羲之,老子哪里自鄙了?谦辞,谦辞懂不懂?还有,什么叫只是吴中门户所出?吴人是比你少只眼,还是比你多根筋?

而周遭几人,神色也都略有异变,不乏人想问一问,清浊杂行,谁是清,谁是浊?不会说话,那就少说一句不好吗?

“不过是太保吴声,法从贤长罢了。”

沈哲子已经很久没有还需要以言语回怼旁人的经历了,牛逼什么?你大爷来到江东,都得说吴语来拉拢吴人,没有吴人抬举,分分钟失家又失势!

不过他也瞧出来这王羲之情商感人,未必能听得出他言中所指。果然王羲之没有让他失望,完全听不出重点所在,闻言后便微微颔首道:“阿侬阿傍,温声软语确有风情,异于洛声。”

面对这样的人,与其吵闹都是浪费时间,根本就听不懂,破口大骂又太失体面,沈哲子也实在懒于回击了,转头招呼众人一同赴席。

今天因为宾客众多,反倒不好再作什么新趣雅戏,单纯说说笑笑便足堪打发时间。

四楼是回廊式的坐席,单单坐在沈哲子这一边的便有二三十人,都中但凡有名有姓的人家,悉数都有子弟到场。当然并不是说沈哲子有这么大的号召力,其中自有王羲之那样自己都不明白因何要出席的懵懂之人,也有的只是单纯来走个过场。

毕竟为先人修冢改葬这种事情,是有普世的影响力,并不独只局限于南北。而且台中因为公用短缺,并没有出面主持,只是开了一个口子。沈园作为始作俑者的一个基地,那些旧姓子弟无论心意如何,如果连人都不到场露面,总是说不过去,要为时议所轻。

时下就算是沽名养望的风气,其实也讲究一个循序渐进,到了什么样的境界,那就用什么样的手段。如果是在以前,就算沈哲子有这样的想法,未必能闹出这么大的阵仗,而就算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有这么多旧姓子弟到场,也很有可能被喧宾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