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页

船夫嘴角颤抖片刻,突然双膝一屈跪在桓温面前,柴刀则横在了自己脖子上,还未开言,已是老泪纵横:“素来比邻旧识,老奴即便不言,桓郎应知,小女虽然生来瓦质,往年也是怀中爱物。若非走投无路,哪忍持此贱业?多活一日,多望一眼,心似刀剜!多蒙桓郎错爱,数解危难,今日以血洗污,只乞桓郎勿要相弃!”

说着,那船夫将刀锋一横,继而便要自刎。

桓温正凝望这船夫要做什么,眼见此状,心内已是一惊,抬起脚来踢飞其手中柴刀。再见那船夫泪如滂沱,心内已生不忍。因那位阿葵娘子的凄惨际遇,他对其父是多有冷眼的,可是见这老丈请愿一死,心中那一点芥蒂也是荡然无存。

可是,面对这船夫的诉求,他又能做什么?自家境况本来就是恶劣,这一家老小也有六七丁口,非残即病,但也总要吃喝。他家虽然也有被赏赐的田亩,但那不过一片荒岭,开垦播种也非几月便能收成。

即便有故友可以求助,但他热孝期间又怎么能为一个……去开口央求?别人如果知道了,将要如何看他?

船夫委顿在地,抱着桓温的脚踝痛哭哀求,而桓温则昂首望着天穹,心境再次变得一片黯然。

“阁下可是桓元子桓郎君?”

突然,一个略显惊喜的声音在桓温身后响起。

第0471章 门下犬马

江畔简陋的竹楼上,桓温轻啜一口面前的酒水,一边凝目打量眼前这个印象颇为深刻,乃至于对他有过救命之恩的年轻人。

只是跟记忆中相比,这个年轻人显得沧桑许多,最明显的变化便是瞎了一只眼睛,用一个皮质的眼罩遮住,这让整个人的容貌由原本的尚算清秀,转为有几分凶悍狰狞。

“我这一副面容,难免唐突了贵客。只是道左相见,难禁别情,厚颜相拜,还望贤郎勿怪。”

坐在桓温对面的乃是去年统率蛮部鬼面卒、从乱苏峻的胡润胡厚泽,相较于以往,他显得更成熟一些,对桓温也是很热情。

“贤兄何出此言?去年多赖贤兄义释,我才能侥幸活命。救命大恩,未有深谢,岂敢有厌!况且,冲阵……”

讲到这里,桓温话音顿了一顿,意识到对方战阵厮杀可不是什么光彩事情,乃是从乱所致受损,倒有几分咎由自取。

转过这一节,桓温又说道:“还未请问胡兄别来际遇?因何来到建康?此地凶险,胡兄虽有义节,但也……唉,若是有什么为难之事,不妨直言。我虽未有名著,但家父捐国之后,总留下几分旧谊。若能相助,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