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一时迷于肥遁,不能勤勉于事,已是惭愧。母后予我信重,自然不敢轻慢,竭尽所能只求不失罢了。”
皇太后闻言后却笑道:“你这少年诸事都好,只是拙于争功。但家事即为国事,礼法所定,有功则褒,实在不必怯于论功。”
沈哲子微笑应下,而后便将话题引到今次归苑的目的:“都南赈灾已近尾声,诸多丁户已经归籍。只是关于灾众来日如何安置,臣还想请问母后是何看法。”
“丁户已经归籍?这么快?”
皇太后听到这里后,脸上也显露出一丝喜色,这意味着初步的秩序已经构架起来,让她提着的一颗心都轻松下来。如今她已经是惊弓之鸟,每每午夜梦回,都是被噩梦中难民攻击台苑的杂乱画面所惊醒,这一冬都熬得很辛苦。
“具体的事务举措,我也实在难教维周。你能这么快稳定局面,可见也是能为。来日该要怎么做,你可草拟奏书直接交我,我再传诏台中,一定不会予你掣肘。”
皇太后也知台中许多事务处理起来都效率低下,拖沓得很,因而表示道:“衣食农本,也是国祚之基。这些小民也需要尽快安置,不要耽误了农时。维周你放手去做,再过几日我也会出苑召集命妇弄桑劝耕。”
大乱之后,急需休养生息,这也是惯常的思路。但这跟沈哲子的想法有悖,如果他直接将自己的计划送至台中,肯定又是反对声连连,不如直接走苑中皇太后的门路。
所以,沈哲子又说道:“臣之所虑,却是不同。诚然农本国重,但时下都中形势,却是有异于往。勋者各据其土,小民安置艰难。若是再垦新田,则年终不能建功。一赈再赈,不是长久之策。”
皇太后听到这里,脸上也流露出一丝凝重,沈哲子的意思她也听得懂,那就是京畿周遭已经没有现成的耕地可以安置这些小民。归都封赏是她主持,因为钱粮有缺,所以厚赏田地。那时候在她看来这也是权宜之计,却没想到造成眼下难民难以安置的困境。
沉默良久,皇太后才幽幽道:“妇人却是见浅,诸公难道不知?竟无一人建言,实在可恨!我本以为维周你辞赏寓意单纯,看来你是早预见到这种局面啊……”
沈哲子倒不介意皇太后脑补美化自己的形象,只是继续说道:“门户私言,臣姑妄言之,母后姑妄听之。如今京畿周遭各家都是丰田薄力,若使将小民俱放于野地,只怕转瞬就有大半流于籍外!”
“这、这……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前日议事,尚有几人参奏维周你挟民甚苛,原来是他们自己心怀鬼祟!”
皇太后倒抽一口凉气,语调也转为恨恨,早年她将政事大半托付兄长,如今亲自问事,原本还以为早先那些人家只是些许微词攻讦沈哲子,却没想到内中还隐藏着于国争民的险恶用心!
意识到这一点后,皇太后不免有些后怕,幸亏她当时信重自家女婿更多,没有诏令训斥。否则换了别人去代替沈哲子,只怕便入了那些人挖出的陷阱!
“小民难置,只是一端。如今京畿残破,已不堪居。这也是迫在眉睫之事,不能不早作预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