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营帐中行出一个三十岁许身披氅衣之人,远远便对沈哲子拱手笑道:“久闻驸马贤名,今日才有幸得见,实在荣幸备至!”
沈哲子看到这人颇为儒雅,气质上迥异于周遭那些军卒的悍勇气息,不免微微一愣。诚然世家子弟多败絮其中者,但也不能否认其中有一些确是有种世家出身的从容雅致的独特气质,眼前这人就属此类。
沈哲子侧首望向陶弘,陶弘微微颔首,表示自己不认识这人,荆州掾属吏员众多,他又少在荆州,自然不能尽识。
不过旁边那李冈倒是出言介绍眼前这人道:“这一位乃是竟陵别驾裴融之裴先生,裴先生乃是河东高第出身。”
沈哲子略作沉吟后,登时便想起来,他记得杜赫有此与自己谈论起来言道有姻亲故旧河东裴氏子弟在荆州任事,心念一转后沈哲子上前问道:“不知裴先生与关中杜道晖可有亲谊?”
那裴融之闻言后便叹息道:“神州蒙尘,天下板荡,亲故天各一方。道晖乃是内子从弟,幸闻道晖南来归都,多得驸马之助名显当时。融之本欲东向拜谢驸马,可惜逆事阻行,今日才有幸得见,还望驸马勿罪。”
有了这一层关系,沈哲子对这裴融之才戒心稍减,笑语道:“是我要多谢裴先生解我之困,水波骤兴,让人不能安心啊!”
“驸马言重了,我于军中亦得闻驸马彪炳之功,鹏鸟振翅扶摇万里,区区沙尘哪能迷眼。”
那裴融之笑着将沈哲子请入营中,而后才示意李冈速速前去禀告陶侃。
第0367章 老而弥辣
通常世家子弟都有简傲之风,难于交往,但若彼此有心结交,那又简单得多。
沈哲子虽然与这裴融之素未谋面,但对方既然当着自己玩了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肯定也是有意结交自己。而他也确实需要在荆州内部寻找一些合作对象,相对于荆州那些土生土长的豪强,裴融之这个南渡侨姓要好接触得多。
两人在营中便借着杜赫的关系谈论起来,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这裴融之也很识趣,闭口不再提早先那场闹剧,所言更多还是自己南渡的经历。
裴融之南渡比较早,算起来已经有十多年,由于其家在中朝时并不倾向东海王司马越,也并没有直趋建康去拜见越府小马仔司马睿,而是跟随长辈定居在襄阳。生逢乱世,大家族也难豁免其害,他的夫人也就是杜赫的堂姐在南渡不久后便受不了颠沛流离的生活而去世。
后来裴融之便又娶了荆襄本地人家习氏、庞氏之女,并且受荆州刺史征辟入仕,便一直待在了荆襄之间。因为少往京畿,故而在江东也没有什么声名流传。
老实说这样的履历,相对于裴融之的出身而言并不算好,这也从侧面反映了侨姓们南渡后的生态环境。除了青徐豫等寥寥几地能够站在时局内呼风唤雨,其他地方的混得较之吴姓人家都不如,即便偶有一二高位,也都不得实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