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旋踵,黑暗中便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戎装披甲、半身染血的匡术便在亲卫们簇拥下疾行向此处。在那三人惊诧的目光中,匡术屈膝俯身下拜道:“殿前监许方潜怀不轨,欲对皇帝陛下不利,业已伏诛!术职责有缺,使此悖逆之人近至君前,请诸公责罚!”
随着匡术的话语声,其身后一名亲卫已经将许方那血淋淋的头颅抛至殿前。待看到那头颅,再听到匡术的话,三人更是大惑不解,不敢放松警惕,钟雅上前一步,大声道:“匡君能忠君除佞,此为大善。皇帝陛下正安睡于殿中,请匡君约束部属,切不要惊扰到陛下!”
匡术应声而起,对钟雅施礼道:“侍中之言,不敢有违。只是我却恐此处仍有叛逆余党潜伏,为陛下并诸公安危计,应以严查!请三位暂归殿中随侍驾前,惊扰之处,事毕后术当面君请罪!”
说着,他将手一招,身后一众亲信们鱼贯而入,各持火把散向四方,将整个太极前殿照耀得纤毫毕现。
“匡术,你敢弑君!”
刘超上前一步,怒目圆睁,戟指匡术,一副将要拼命架势。
匡术闻言后脸色却是一变,忙不迭再下拜道:“右卫误会了,术岂敢为此禽兽之念!早先虽有逆行兵犯台中,只因困于难为自辩。如今幡然而悟,赤忠护君,不敢贰念!”
那三人还在惊疑不定,这时候褚翳突然抬头望向城南火光冲天,心念一转示意身边两人抬头去看。待见到那一幕,几人脸上都忍不住涌现喜色,钟雅疾行上前扶起匡术,疾声道:“匡君,可是王师归都?是哪一部义师?”
匡术闻言后却是苦笑一声,眼下来不及多作声辩,只是将三人送回殿中守住皇帝,自己亲自守在殿前,然后才派人去请沈恪至此。
围绕太极前殿的厮杀虽然短暂,但却很快传遍整个台苑之间,尤其大桁之南的火光冲天,更让人惊悸不定。如今尚被困在台城的诸多台臣们受此惊扰,不约而同的要出门行往太极前殿。然而他们刚刚走出住所行进不远,便看到路口处早有甲士把守,不许任何人同行。
“我是吴郡陆晔,要入值殿前以充宫卫!”
前方响起一个老迈之声,然而很快就被另一个浑厚声音压下去:“许方叛逆伏诛,请诸公各归住所,不得诏令敢有冲击太极殿者,格杀勿论!”
这话既让人心惊,同时又大感不忿,当即便有人又往前冲去,大吼道:“你敢杀我?我是……啊!”
待见到那人臂膀被一刀砍中倒在了血泊之中,余者纷纷噤若寒蝉,不敢再往前冲,旋即便被守卫们驱赶着逃回了住所。只是各自惶恐不已,心不能安,有人趁乱便与亲故凑在一起,讨论究竟发生了何事。
太极东堂中,王导形容憔悴,已经颇有老态,丧子之痛予他很大打击。这会儿双眼却是晶亮,神情凝重听着戎甲在身的路永汇报道:“匡中道不知为何,猝然发难,已经诛杀许方,占住了太极前殿,不许任何人靠近……”
路永也是对苏峻入都后的做法倍感失望,明白到一个事实,无论执政者是何人,他们这些寒伧武人最终也难越过南北高门去执掌权柄。既然如此,他何苦再跟着苏峻去背负叛逆之名,成败还在两可之间。加上王导派人苦劝,痛陈利害,最终决定投靠了高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