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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闻言后稍显痛惜的看看年轻人肩背上那些创痕,涩声道:“主公临终托我,阿郎已是唯一骨血,日后要重振家声,豹尾封侯,哪能被创在身失了仪容!”

说着,他小心翼翼将药粉用丝帛沾了均匀撒在年轻人后背上。这伤药似是极为火辣,一俟抖落下来,年轻人身躯蓦地绷紧,后背上又渗出许多血珠。只是他咬紧着牙关,两手死死抠住床板,并未叫痛出声。

老者见状颇多不忍,一边为年轻人打理着伤处,一边恨恨道:“那些历阳伧鬼也真是狠手段,这是要把阿郎往死里惩治啊!早先共同受刑那苏常,如今已经无伤一般在营中游走。早晚一日,我当为阿郎你报此羞辱!”

“孟伯你春秋不浅,性情怎么比我还要暴烈。咱们蛮部入军,本该预料到会受责难,何必做这些意气之争……”

年轻人惨然一笑,语调有些虚弱说道。

老者听到这话后,面容却是一肃沉声道:“阿郎切不要作此想,你可不是什么蛮夷出身!先主公乃是朝廷明诏所封五等将军,历数数代,尊长都是旧吴官长,世祚不绝,阿郎你是真正的冠缨子弟,哪能自薄为蛮夷之属!”

年轻人听到这话后却是苦笑一声:“我自知该要担当家业,不负父祖。不过我母家便是蛮夷,这也难为抹杀。若非这群蛮部子弟舍命助我,凭我单身于这世道有什么可进望?此类言语,孟伯只要道于我,不要在外宣说让人齿冷。”

老者听到这话,连连点头道:“阿郎心知所重最好,你自己能有明识,我哪会再于人前说这些。”

年轻人名为胡润,字厚泽,虽然统领蛮部,却非蛮族出身,本为江州豫章豪族人家。正如那老人家孟伯所言,豫章胡氏也算江南旧姓人家,无论是旧吴还是中朝屡有进仕,并非寒素人家。

只不过时下的氛围,北人称吴人为貉子,吴人称北人为伧子,而南北又俱称他们这些江西人家为傒狗,彼此疏远鄙视。胡润这种家世,在如今的江东,实在不足称道,较之吴中寒家武宗都要稍逊。

而且到了胡润父亲那一代,其家又遭一大劫,几乎全家被害于兵灾中,只有胡润的父亲被一些忠心耿耿的家人救出来奔往豫州,隐藏在蛮部内躲避追杀,继而成家立业,有了胡润这个儿子。

胡润渐渐成年,也从父亲并一众老家人口中得知家世,而父亲平生夙愿乃是重新振作门楣家业,可惜还未遂愿便与世长辞。胡润秉承父志,率领一众蛮部出山准备有所作为,只可惜当年故旧多不可恃,加之胡润长于蛮部疏于世风,也不得世人看重。

蹉跎数年最终留在了宣城,恰逢苏峻起事,便举兵响应,因其所部蛮兵骁勇善斗,战绩亮眼,如今胡润已被举为县令之职,只是战事尚未平定,至今未得实任。

蛮兵虽然骁勇,但却备受排挤歧视。早先城中就是因为别部想要争夺胡润部众的战利品,彼此才争执乃至于动起手来。

这样的待遇,胡润已经习惯,谁让如今他手中唯一可恃力量便是蛮兵,而且这些蛮兵忠心听用,胡润也实在不舍得抛弃他们。

待伤势整理完毕后,胡润披上一件单衣,将部众参军唤来询问战获。钱财之类他还不大上心,即便有所缴获,稍后也要被其他势大之部给勒索敲诈去。最让胡润惦记的便是人丁收获,不要说他尚需要壮力兵员补充,日后立业一方也需要有足够的人力才能重建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