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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许多北人心目中对南人仍然不乏轻视,但如今大凡有眼能观者,都看得到南人那种积压许久、只求一战的气概。哪怕不论这些过于缥缈的士气,东扬军军备之精良,也是让时人倍感侧目。

以时下衡量精兵与否最基本的一个被甲率而言,沈充率领北上的东扬军两军五千人,人人被甲,所带来的军械辎重,更是足够武装万余人而绰绰有余!这样的军备武装,已经不能称之为精良,简直就是豪奢!由此亦足看出吴中的富足,以及吴人们对于这一支子弟兵的寄望之重,几乎是倾尽吴中财力打造出来的雄师!

虽然也有人心内对东扬军不乏忌惮,但更多的人则是不免惋惜,懊恼朝廷没有给东扬州更大的兵员编制。若能放宽这个标准,只怕单单东扬军一部就足够平叛。

对于这种既不知兵,又不能敏于时事的论调,一干与事者也只是笑笑,并不多作争辩。

沈充带来的东扬军,一军驻扎在丹徒,随时准备策应吴郡方向。另一军则在沈牧妻家伯父贺隰的率领下,接手了京口沿江防护。一南一北作为大业关的补充,同时京口本地也在进行军队的招募集结,再非没有自保之力。

拜见过皇太后之后,沈充退出来略作休息,稍后还要去会见京口诸公。趁着这个间隙,阔别已久的父子俩终于有了独处的机会。

“父亲金甲虎鍪,率劲旅数千北上勤王,真是威风啊!”

沈哲子半边身子靠在门边,笑容如花朵一般灿烂,只是怎么看都有一点不自然,好像随时准备要拔足而逃。

沈充坐在席中看到儿子此态,心中不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抬手指着沈哲子道:“你也知自己自作主张、不听父训是有错?我家行至如今,动静皆宜,何求你这小儿出生入死相搏!若早知你要为此犯险之举,年前我就该派人把你押送归乡!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之家业何止千金?犯险之时,将家中老父幼弱置于何处?”

沈哲子尚是第一次这么受老爹喋喋不休的训斥,心知自己固执不返乡,老爹心里怨气应是积压已久。他讪笑着走上前,给老爹奉上一杯茗茶:“父亲何必言老,家中近年屡有添丁之喜,我是……”

他话未讲完,老爹已经蓦地站起,张大臂将他揽至怀中,久久不语。沈哲子如今身量已经与老爹相差无几,被这般搂在怀里,尤其老爹戎甲未解,实在有些不自在。

“青雀,答应为父,以后切勿再为此弄险之举!你若真有……家业将要托谁?”

听到老爹这略带颤音语调,沈哲子心内也是一颤,而后才看到老爹兜鍪之下鬓发已有灰白,这才意识到老爹也是将望天命之年。

许久之后,沈充才放开儿子,攥着沈哲子的手腕坐下来,两眼望着数年不见的儿子,眸中已是异彩流转:“我家麟儿已有龙虎姿态,难怪陆家老鬼亦要赞见我儿使他追思韶年。他之韶年是何风貌我倒不知,不过观他家儿郎姿态,此语不免有自夸之嫌啊。”

沈哲子早已习惯老爹自夸不忘损人的风格,闻言后只是笑笑,旋即便交待了一下如今京口的形势。老爹率众北上,除了给自家站台以外,当然也要为庾怿撑腰。

“大乱之世,不争即退。我与庾元规,不过先发后发而已,彼此不必存疚。不过叔预待我知己,他家如今大罪加身,我是不能视而不见。早先心有意气,志不能逞,如今强兵在手,拨乱反正都是应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