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见到庾怿后,彼此又是一番感慨。旋即,庾怿便苦笑着将早先皇太后所议要为沈哲子复爵乃至于进封的事情讲述一遍。彼此情谊已是深厚,庾怿在沈哲子面前倒也没有太多避讳,直言这么做似乎有些不妥。
听完庾怿的看法,沈哲子也是赞同,并不觉得眼下乃是谋求复爵的最佳时机。且不说他本就不热衷于名爵此类虚荣,单单各方对此的看法便不能忽视。眼下叛臣尚占据京畿,绝不是论功行赏的好时机,来日不知还会有怎样变数,若因他复爵之事定下一个大赏的基调,等到余者封赏或是有薄,对于局面的稳定也实在不利。
况且大佬们爵位一动未动,沈哲子自己先冠上一个大封,也实在太显眼。况且眼下无论封什么,那真的就只是一个虚名,半点实际都不会有,反倒会招惹太多物议。
所以沈哲子再与庾怿一同去拜见皇太后,力辞爵位之赏,并倍言其中利弊。
皇太后听完沈哲子所言,也终于不再固执己见,不乏惋惜道:“维周你如此明理,首重大局,反倒让我更加不安。今次之议暂且作罢,来日必为我家令婿谋一厚封!”
对于丈母娘这耿直脾气,沈哲子也是只能生受。早年看自己不顺眼,多说几句都恐有辱视听。如今感官变好,便又唯恐冷落自己。这样的人,善恶勿论,纯真倒是不失。仔细想想,自家娘子脾性倒是也略有相类。
虽然辞去了爵位,但沈哲子也不是一无所得,得了一个督护之职。督护等同于临时差遣执掌军队,权柄有大有小,类似于王舒那是最高的一等可以统率整个浙西军马,而小一些的哪怕只是执掌一曲半军,也可称之督护。
沈哲子这个督护也督护不了别人,只是将自家于此兵力分所三军而指挥。但是在督护之外,皇太后只觉得太过亏待沈哲子,又给与假节。
中朝不论,单单过江以来,未及弱冠而得节杖者,沈哲子可谓第一人!虽然这一柄节杖,很明显是前不久砍来的毛竹做成,那竹皮绿意都还未褪,看上去更像是儿童玩具。但就是这么一根竹棍,比那所谓的二等侯还要瓷实得多!
只要手持这一根竹棍,沈哲子所掌之军便是独立编制,王舒再来也管不到他。而且一旦在战阵上,看到别的将领若有违反军纪者,可以直接收而斩之!
时下各种官职可以不必看,尤其是外任者,大州小州,大郡小郡,权柄都有不同。而衡量外臣地位高低的,则就是假节、持节、使持节和假节钺。通常能够得到使持节待遇的外臣,便可称为方镇,因为可以直接处置两千石以下官员。至于最高一等的假节钺,连方镇都能直接收而斩杀,一旦获得,便是当之无愧的权臣了。
像是沈哲子老爹沈充,虽然只是会稽内史,郡守之位,但却外加使持节,其所督诸郡太守俱要受其节制。所以,沈充也可称为方镇。但是像吴兴的虞潭,只有管民之任,节杖不具不得督军事职,便是单车。
沈哲子得到这一根竹棍其貌不扬,甚至还不如他小弟沈劲的玩具竹枪做工精致,但却意义重大,是其仕途里程碑式的一个标志。只要他在假节过程中无错无罪,日后哪怕交还节杖,资历已经足够担任一方郡守!
沈哲子本质上也是跟庾亮一类的人,不注重虚名,但对实际权柄却敏感得很。庾亮可以力辞县公封赏,但却从来不辞中书之任。沈哲子也是如此,早前极力推辞那厚封侯爵,但是当皇太后予其假节,便就坡下驴的收了下来。
离开皇太后居所,庾怿看到沈哲子甩着手里那一根竹棍,也是颇觉眼热。他的履历也算丰富,可称得上出则州郡,入则中书,但却始终没有得到一柄节杖过。眼下看着沈哲子少年得意,也只能自怨自艾谁让自己没有一个好岳母。
不过这感慨也只是一时,稍后行台建立,他无论如何都是要得到一柄节杖的,否则根本不足去制衡那些方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