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往听到这番言辞,沈哲子多半还要惊异有加,可是现在看到公主了无神采的眼神,心中怜意更盛。他上前一步将那柔弱娇躯揽进了怀里,眼角已经隐有泪水漫出,自生而来,心痛之处无过于此。
公主紧紧抱住沈哲子,神态却渐渐怅惘,语调亦变得缥缈起来:“我终于体会父皇临别所言,若有得选,他愿携妻牵子,同游长干里,悠游竟日……什么礼法大义,君臣尊卑,都是骗人的。大舅他素来持礼法,却多行悖逆乱国,弃君主不顾……君王未必多幸,父皇他欠了天年时势,阿琉他却连才具都远逊父皇,未来应是所恨更多……可惜,我帮不了他了……”
絮絮叨叨言了良久,公主语调越来越弱,渐渐在沈哲子怀中深眠,只是双臂仍然紧紧箍在他的腰上。
沈哲子弯腰将衾被一角掖了掖,突然看到床榻上有血渍,眸子更是骤然一凝。他勾起衾被一角再往里深看,神态顿时变得纠结精彩起来,再转首看一看怀中深眠仍不乏悲戚的兴男公主,心中之悲伤已是荡然无存。
他费力将女郎手臂掰开,这小女郎睡梦中呓语几句,翻过身去继续酣眠,哪有一丝病态!沈哲子心内对皇太后已是怨忿有加,为人母者简直不知所谓,最起码的生理常识居然都不教授女儿!
想到早先自己被不知所谓的公主勾起的悲伤,沈哲子亦是大感羞耻。他行至门外,指着云脂并神态仍是悲戚的崔翎,语带忿忿道:“公主言道不适,你们难道就不贴身验看一番,由得她自己乱想!”
“公主她、她不许人靠近,又是夙夜未眠。奴等也实在不通医理……”
云脂娘子见郎主如此激愤呵斥,连忙跪下去请罪。而崔翎小娘子也跪在一侧,涩声道:“惟求郎君深罚!”
“公主已经睡了,你们自己去房中看!”
虚惊一场之后,沈哲子真是懒得再理会这从主到仆统统不知所谓的几个女子,袍袖一甩径直离开了庭院。
云脂与崔翎见状,心中亦不乏忧惧,疾行入房中,待看到床榻上衾被掀开露出的一幕,神态亦都变得精彩起来,明白了沈哲子愤怒的原因。尤其那崔翎小娘子,脸上更是一片娇艳羞红。
看到深睡正酣的公主,云脂脸上亦流露出无奈。这种女儿私密事,公主不言,她们又哪里猜度得知!
……
“你还有脸来见过!”
皇太后厉目圆睁,指着趋行入房,神态中悲痛、羞惭兼具的庾翼,厉声呵斥道,语调已经是悲愤到了极点。
庾翼闻言后更是羞惭,疾行上前大礼拜倒,还未开言已是泪如滂沱,哽咽道:“大兄、大兄他已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