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不再理会褚季野,而是望着任球继续说道:“所谓贤良,实在受之有愧。沈郎青眼相待,此誉我实在不敢轻受。烦请任君归府转告沈郎,假使沈郎觉得杜赫尚堪一用,惶恐拜请沈郎能施援手,助我家人脱出囹圄?”
“杜君家人竟在都中犯禁?不知缘由为何,是否方便相告?”
任球又作关切状问道,同时留意杜赫神态的变化,稍后归府后都要向沈哲子详细汇报。
杜赫闻言后神态便有几分局促为难,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此节虽是难于启齿,但也不敢人前隐恶。我轻身渡江,资用即将告罄,家人不忍见我市易先人遗物,因而于都中盗伐林木以取资用。行迹虽劣,心迹却是赤纯。此事皆因我才不足自立,却非家人惯行卑劣……”
任球听完之后,当即便长声而笑,指着杜赫说道:“我道是何要紧事情,原来只是这么一桩小事。杜君肯坦诚相待,不隐小恶,可见也是心仰礼法,如此门户之内,岂会有生性卑劣之人。人行于世,总不会一路坦途,或有困蹇眼前而一时计差踏错都是难免,只要纯良不失,小节不必过执。杜君不必为此烦忧,我自为你释难。”
杜赫听到这话,神色已是大喜,不过想到自家所招惹的是何门户,不免又有几分迟疑:“我家人所伐林木,乃是南顿王苑中之物……”
“无论何人门户之物,以草木而刑罪于人,都是不吉。杜君家人如今可是在郡府之中?”
任球笑着摆摆手表示不在意,待得到杜赫肯定回答后,当即便唤过一名随员来,吩咐道:“持我名帖去求见纪丞,请他将杜君家人放出,只言稍后府中会再来人处理首尾。”
杜赫眼巴巴望着公主府仆从持着名帖疾行如郡府衙署之中,而褚季野见状也不免有些讶然,他是深知如今都中气氛微妙,并不怎么相信凭任球区区一个公主府家令就能将人讨要出来。
然而过了不足一刻钟,郡府侧门便打开,先前进入的任球仆从又匆匆行出,在其耳边低语几句,任球微微颔首,然后便笑着对杜赫说道:“杜君放心,已经无事了,稍后尊府家人就会释出。”
话音未落,郡府侧门便有神色委顿的十数人鱼贯而出,正是杜家一众部曲随员。
眼见此幕,杜赫已是激动得无以复加,先与部曲们言谈几句,确定已经无虞,然后才疾行到任球面前,长施一礼动容道:“任君高义大恩,赫实在不知该如何相报!”
任球连忙弯腰搀起杜赫,笑语道:“杜君何必言此,不过小事一桩。杜君若是仍有疑难,不妨一并道出。说起来,我对杜君亦不乏歉意。早间郎主便已嘱我,只因闲事缠身不得及时来见,还请杜君你不要介怀。”
须臾之间,心绪便经历了大起大伏,这会儿杜赫更是不能平复心情,甚至都拙于礼答应对。褚季野益发惊诧于沈家在都中所具有的能量,一件能将他们愁苦得无计可施的事情,竟被一个家臣随手解难。诧异之余,他便也上前替已经激动得口不能言的杜赫礼答几句。
又闲谈几句后,任球笑语道:“如此我便与杜君约定,今日尊府尚有小事要理,择日定会再过府相邀。若是杜君没有异议,我便归府复命了。”
听到这话,杜赫连忙又施礼道:“有劳任君了,任君实在不必再繁礼相邀,若是沈郎有暇,赫随时可往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