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遇袭虽是自导自演,但沈哲子不得不预防会给旁人以提醒。加之他心内对司马家诸王向来不大看好,猜不透对方何时会偶发脑洞大开,自然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个时代的人道德素养向来不高,巨富石崇发家就是靠打劫勒索,沈哲子才不会让自己深陷险境,一旦有意外发生,百余名龙溪卒加上两百余精壮部曲,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战力。
听沈哲子这么说,庾条倒不好再说其他,便笑道:“恰好今次东海王宴会在城外东郊,那里颇多园林沟岭。此去大概要三五日时间,哲子郎君率领随员,我等兴之所至也可游猎一番。”
因为沈牧在北人当中颇积怨望,沈哲子今次并不打算带他同往,留其在城内看家,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出门。
建康城最繁华之处在秦淮河南岸城南位置,西为石头城,北面则是皇陵并皇家游苑等,至于东面则是大片的坡岭沟渠、甚少人烟。东吴大帝孙权便曾在此修筑园墅以游猎,时常有大型猛兽如猛虎之类扑击其鞍马,因而专造射虎车用大铁笼罩住车身,于铁笼中引弓射虎。
时下虽然已经入晋,但建康城东郊仍难称繁华,除了一条官修的驰道之外,便只有寥寥几处传驿官舍,甚少民居。
出城之后便是大片草地,沈哲子与庾条在一座山丘前同先一步抵达的众人汇合。这些人皆为庾条的侨门资友,其中大半沈哲子已经见过,另外也有一些新面孔,大概是过去这段时间在建康城新入伙的资友。
因为过去几日被庾亮控制了人身自由,这些人精神状态都未算好,只是在见到沈哲子时便加倍热情,大概是想尽早敲定南下事宜,卷款逃离是非之地。
一行人各自都有随从部曲,两下汇合之后竟达千余之众,在这田野间浩浩荡荡铺开,颇具气势。这么多人中,南人却只沈哲子一家。但因为庾条的缘故,加之其中多数眼下有求于沈家,因此沈哲子非但没有受到排挤,反而隐隐成为一个中心。
东海王司马冲的别业还要往北去,一行人汇合后便沿着草色青葱的队伍往北而行。
时下正值初夏,田野之间草木欣欣,放眼望去尽是鸟语花香,生机勃勃的画面。这些侨门子弟不乏有颇具雅趣者,便于牛车上调琴弄箫,又有携美同行者,命姬妾于行途中娇声而歌,整个队伍一时都弥漫在乐声袅袅欢快气氛当中。
庾条车驾便在沈哲子左侧,似是受到这气氛感染,蓦地引吭长啸,声音虽未称嘹亮但亦足够通透,啸过之后神情却又转为几分寂寥:“聚众而行,放达于野,可惜南二郎已难复观此景!”
沈哲子想起那位南二郎重口味的风采,心内便感觉一阵恶寒,呵呵一笑并不作答。
庾条却似胸臆郁结,转为叹息道:“哲子郎君或难领会我这意趣,然我与南二郎情发愿契亦不曾害于人,只因稍悖礼法,南二郎便不被家兄所容,已是魂断……”
见庾条一脸伤感状,沈哲子不免微微错愕,一时间倒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一想到庾亮那种性格,做出这种事情来倒也并不出奇。
队伍缓缓前行,穿过两座丘陵之间一片坡地后,地势便渐渐开阔起来,行在高处可以看到远方坡地下有篱墙围起的园墅,并且颇多马嘶鹿鸣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