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言之,如果沈家族人在今次集会尽数折戟,那么沈充担任会稽内史的资格都要受到质疑。这是以舆论影响政治的一种手段,因此绝对不容有失。
客居徐家庄园的沈家子弟这两天都收敛起来,各自按照自己的想法开始准备。就连那个最为跳脱的沈牧都不再耍乐,每天跟在堂兄沈峻身后讨教学问。但其实他早在沈充麾下担任一个统领千人的幢主,而且前段时间因在会稽剿匪有功,得了一个秩比三百石的郎中勋官。
但武勋贱位,在这个年代是没有什么含金量的,就连沈哲子这个关内侯都还只是一介白身,沈牧自然也免不了三年一次的乡议。
相对于堂兄弟们紧张兮兮的样子,沈哲子则要淡定得多。一来他今年还不够年纪参加定品,二来心知如果虞潭真要针对沈家,这些准备工夫也无用处。
与其做那些无用功,还不如把心思用到更恰当的方面。所以这两天时间,沈哲子跟在随行的族叔身边,约见彼此交好的各家,表明共同进退的立场,先把自己这一方的阵营稳住,才好积攒力量予以反击。
冬月初一很快到来,这一天,各家车驾纷纷出动,络绎不绝赶向城外弁山。原本略显萧条的乡野,因这川流不息的人群,复又增添浓浓生机。
沈哲子所乘牛车车帘尽数掀开,他兴致盎然望向周遭那些情绪各不相同的待品士人。时下人门第之外最崇风度,泰山崩于前而谈笑自若,那才是士族真正该有的做派,无论何时,逼格不能丢。
因此虽然此行关乎前程仕途,但那些士人仍要努力维持风度,所谓皮里春秋,最起码表面不能流露出紧张情绪,否则便是卑而下之的劣等才情。
道途所见,呼朋唤友,狎妓漫游者比比皆是。更有甚者,车厢四壁皆除,大袖飘飘坐于牛拉板车之上,寒风撩开衣衫,曝露在外的胸膛手臂上鸡皮疙瘩清晰可见,兀自淡定静坐,只是间或吸溜一下已经流淌到嘴唇的鼻涕。
沈哲子眼看那位老兄已经冻得唇色发青,有心要劝劝对方不如到了弁山脚下再来起范儿,还未来得及开口,那人已经咕咚一声滚下板车,旋即便听到其仆从大声叫嚷:“快取姜汤热酒,郎君已风寒晕厥!”
“哈哈,那庸人姚丰自作自受!”
沈牧自沈哲子车外溜达而过,他不耐坐在慢悠悠牛车上,索性下车左近游走观望。沈哲子垂眼看去,只见沈牧嘲笑别人时脸色有些不正常的惨白,再细细一看,原来是傅了香粉。
察觉到沈哲子略带怪异的目光,沈牧顿生几分尴尬,或许也有脸红,只是被那脂粉遮住。刚要往别处去逃窜,沈牧念起沈哲子向有怪才,便攀住车辕一跃而上,眉眼耷拉讨好道:“青雀可有教我稍后该如何自献?我听说那虞潭经学传家自守,最是严整迂腐。”
“二兄捷才透顶,皮色灵光流转,还会畏惧区区一个乡议?”沈哲子笑着打趣道。
听到这话,沈牧那没傅粉的耳朵根殷红一片,吃吃道:“我又不是听不出你在调侃,总之今日要给我争一个五品人才,若不然回家我将阿妙送你房内,与叔母言这是你道途见色起意强掳于人!”
阿妙便是沈牧由陈家人那里强买来的女子,确是一个娇媚女人,沈牧前几日大半与之腻在房中。听他如此威胁,沈哲子笑一声道:“只怕二兄不舍,我是来者不拒,再过几年便是胭脂国中一名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