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手!岂可如此损坏前人墨迹!”看到这一幕,纪况顿时怒火上涌,深恨沈哲子暴殄天物之举。
沈哲子却恍如未闻,另抓起一份法帖,再次以手撕开,丝毫没有损坏文物的愧疚感。
“无礼竖子,快给我滚出去!人言吴兴沈氏狂悖武宗,果然是如此。”纪况已是气得暴跳如雷,对沈哲子再无客气。
沈哲子则朗笑一声,怡然起身,有些粗鲁的收起案上法帖,对纪况说道:“纪君请放眼望,待风起时,或能得卫太保墨宝片言只字。”
眼见少年昂首往外走,纪况脸上显出激烈的挣扎之色,他实在无法想象那美妙绝伦的法帖墨宝在少年手中变成碎屑的画面,心中更生出浓烈的负罪感,仿佛已经成为这个狂悖少年的同谋。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见沈哲子即将跨出门外,终于再也忍不住,恨恨道:“留步!”
第0029章 恶客难逐
牛车辘辘而行,车厢中纪况脸色阴郁,两手紧紧抱住那几个装住法帖的锦盒。平生第一次,他不因获得前人珍品墨宝而感到高兴,心情五味杂陈,懊恼、担忧、愤慨兼具,视线一俟望向沈哲子,便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
沈哲子倒也泰然,微笑着安慰纪况道:“纪君请不要介怀,先前我损坏的几件墨宝,稍后会再着人收集相称的珍品送去府上。”
“前人真迹,少了一份便是一份,这要如何补偿?难道你能让亡者返生?”
纪况没好气说道,沈哲子的行为在他这个噬爱书法的人看来,简直就是不可原谅的恶劣亵渎行径。不过对方的许诺也令他颇为意动,勉强按捺住心中的厌恶,让自己语气变得平和一些:“我虽然答应为你引见,但伯父他近来病体欠佳,时眠时醒。我只负责把你带入府中,究竟能否见到伯父,我却不敢保证。”
沈哲子也知纪况并非虚言,纪瞻已经年过七旬,早数年便疾病缠身,乃是时下吴中硕果仅存的国士,健康状况确实堪忧,否则也不会卧护六军。王敦之乱平定不久之后,此老便于家中去世。
在这样的情况下,沈哲子还要强见纪瞻,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但他也是走投无路,否则也不愿打扰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家最后安宁。
“不情之请,已是非分。纪君能代为引见,我已经非常感激。若不能见到纪国老,是我自己无幸,与纪君无尤,亦不敢再请。”
听到少年表态,纪况才放下心。他还怕这小子不能见到伯父后再迁怒与他,讨回法帖。
牛车行出肆市,而后由东侧转入乌衣巷,行不多久,便停在了一座府邸的侧门处。不过就连这个侧门,也有宿卫军士把守,不许闲杂人等出入,可见纪氏圣眷浓厚。若非有纪况这个纪氏族人领路,沈哲子若是贸然拜谒,只怕也难进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