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向下望去。
顺风飞行的热气球已经到了燕军军营上空,因为风向关系,他下面是驻军城西的慕容评所部,邺城北临漳河,南边还有个玄武池,虽然如今玄武池都已经快没淤了,但那也是一大片湿地沼泽。所以最适合的攻击面就是东西两个方向,其中西边是最主要的,西北角的三台实际上就是兼职的碉楼,慕容评五万大军于城下扎连营,慕容霸的三万大军在城东。燕军虽然没进攻,但骑兵最远已经袭扰到枋头,连戴施都提心吊胆,不过因为背后是黄河所以他逃跑很容易,至于邺城周围各城全部投降,实际上周围那些墙头草根本不用管,如果燕军失败他们也会立刻向杨丰投降的。
这个时代什么忠诚都是狗屎,所有人的原则只有一个,那就是用各种方式活下去,连西晋皇帝都能端着盘子伺候敌人骑自己老婆,别人……
别人还要什么节操啊!
“乱世活得都像狗啊!”
杨丰继续他的忧伤。
这正是冉闵的意义所在,他第一次站出来告诉那些屈辱地苟延残喘的汉人们,用血来恢复他们的尊严,用剑来重塑他们的荣耀,不再苟活,不再忍受异族的奴役,不再卑微如野草任人践踏。虽然他失败了,但百万异族的血却让剩下的异族明白,他们不想鱼死网破,他们不想一起死,那么就得学会尊重这片土地真正主人。在这以后无论是苻坚还是慕容家还是以后的拓跋家,都默默地遵循着这个规矩,然后在岁月中被同化,直到拓跋宏干脆地抛弃了他们的过去,就连姓都强制改为汉姓。
这就是冉闵的意义。
这个人是好是坏并不重要。
这个时代能走到他那一步的也不会有什么好人,后赵是什么时代,是石虎可以把自己亲儿子就像肉案上的肉一样当众用铁钩穿下巴吊起来,挖去双眼刨开肚子,然后烧成灰用马践踏,然后把包括自己亲孙子在内所有其家人包括属下全部五马分尸的疯狂时代,在这样一个人手下活下来而且成为高级将领……
好人?
好人早成灰了!
这个时代的疯狂根本不是现代人能够想象,看上尼姑玩完煮熟吃肉宴客的石虎,剥掉人的脸皮让人跳舞的苻生,挖了大臣眼珠子烧烤的刘聪……
不能以现代人的善恶观念来衡量这样一个疯子的时代,现代人可以想象一个人要杀自己儿子然后株连自己孙子,他的孙子拉着他的衣服求饶他却流着眼泪把他孙子推开,然后拖到一边五马分尸吗?恐怕这已经不仅仅是用变态来形容了,而这样的人却统治一个几乎囊括整个华北关中和山西的庞大帝国,那么在这样一个帝国里善良有用吗?正义有用吗?道德有用吗?在这样一个时代想活下来不变成那漫山遍野的骷髅中的一个,不变成别人的食物,那么就只能一样变成疯子变成饿狼,因为这就是一个率兽食人的时代。
所以现代人没有资格非议武悼天王。
现代人没有活在这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