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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节

恒威的拍卖会定在了9月30日。地点则放在了公路大厦——原省公路局招待所,后改制出了政府系统独立经营了。最后的报名者不是两家而是三家,恒运房地产直接来竞标了。

恒运是9月26日报名的,缴纳了100万的报名费。

事情有些突然,就在恒运报名竞标的前一天,9月25日,王志鹏突然赴联投总部约见荣飞,这让荣飞感到意外。出于礼貌,荣飞在自己办公室接见了王志鹏。

王志鹏坦承恒运受到了陶氏很大的压力,而荣飞至今仍兼着两个陶氏公司的董事长,所以恒运困境必须向荣董事长倾诉。恒运手里有一个大楼盘鹏运花园,嘴里刚叼上另一个不次于鹏运花园的橄榄金,如果陶氏志在利用拍得的北重土地搞取悦政府的廉价房,消息一旦披露,对恒运的打击是巨大的。王志鹏颇有点直言不讳的味道,承认恒运的命运掌握在了陶氏手中,希望荣总看在同行的面子上,看在与张昕七年同学的面子上,给恒运一条生路。

荣飞问王志鹏具体的要求。王志鹏说,当然最希望陶氏按照“市场规律”办事,廉价房的利润当然不如商品房高,企业追求最大利润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如果荣总已对当局有所承诺,那么还请将开发廉价房的正式消息发布尽可能推迟。

荣飞第一次面对王志鹏,但听完他的话很不高兴。对王志鹏扯上张昕很反感。从王志鹏的语气来听,他是知道张昕与自己的那一段短暂的交往的,在荣飞看来,男人最卑劣的行为之一就是利用老婆的感情问题做文章了。所以荣飞淡淡地说,“刚才王总说希望联投按市场规律办事,我没有听说过顾及同学情分也属于市场规律。至于那块地用来干什么,确如你所知,陶氏计划建一大批廉价房。不仅现在如此,陶氏以后也不再建高档楼盘了,专搞廉价的。陶氏这几年一直在建廉价房,不过不在北阳罢了。如果陶氏竞拍成功,将面临安置北重数千职工的重任,必须对职工讲明一系列后续政策。所以,你的要求我不能满足。”荣飞看着脸色阴沉的王志雄,“王总,我们都是做企业的,恒运在北阳房地产业也算有地位的了,为什么不换个思路一起发展?”

“如何换思路?”

“凡是雄踞行业顶尖的企业,不仅有雄厚的技术储备,而且有极为科学的前瞻性政策。就拿房地产业而言,照这样发展下去,必然走向毁灭。为什么?以现在北阳的平均房价计,一套100平米的房子,如果是工薪阶层,大约要从鸦片战争爆发开始攒钱,不吃不喝攒上160余年才能买一套;如果是农民,大约从唐朝中叶开始攒钱方可,就算是高收入的白领,大概也要从文革开始攒钱才行。注意,我说的是毛收入。你认为这样的状况合理吗?”

“荣总,我钦佩联投在慈善事业上的投入。联投建设廉价房的心胸我也很钦佩。但造成高房价的不是房地产开发公司,不是恒运。而是政府。我这样说你认可吗?”

“政府的政策有无问题不在今天讨论。但作为房地产行业的一员,我认为我们有责任改变这种恒古未有的荒唐。应该让大量渴望住房的老百姓有所希望,而不是陷于绝望。那样对我们并无好处,是不是?”

“恒运不能与您领导的联投相比。我就一根柱子,而联投真正的核心不是陶氏。我这样说没错吧?联投要为政府摇旗呐喊我管不着,刚才您所讲的一组推测数据我也无意反驳。但恒运的现状就是,一旦联投不规模开发廉价房,就是宣布对恒运的死刑判决。我手里捂着一个即将建成的楼盘,刚买下一个最大的烂尾楼,资金都被锁死了。”王志雄站起来,“我不得不来向你求救,因为我没办法。”由于激动,王志雄额头青筋毕露,“荣总,无论如何,您不能将我逼上绝路。你总要讲点道德吧?”

“道德?”荣飞脸色拉下来,“你是恒运集团的董事长没错吧?临同矿难发生,我怎么没听你讲道德?二十多条生命意外死亡,就算是煤矿的特性所致,如何忍心做出隐瞒不报而且追杀幸存的举报者这样灭绝人性的事情?想从橄榄金上搂钱我不管,对于野蛮拆迁,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段驱逐青年街住户?断水,断电,半夜摸上居民的房屋拆瓦,敲碎居民的玻璃往家里扔死猫死狗甚至活蛇?你既然说橄榄金是恒运的项目,我就要问问你,这些事情里你讲过道德没有?”

王志鹏脸涨得通红。他无法反驳荣飞的责问,说临同矿业不在自己控制之内,说青年西街的拆迁都是安信他们搞的?明知道联投总要装出一副救世主的样子来,偏偏没法反驳,憋了一分钟,“荣总,你骂的好,我接受。但联投一面叫着控房价为民请命,一面推出萃菁园那样的楼盘将北阳房价推向新高,这是怎么回事?”

“萃菁园的房子是愿者上钩。我相信,北阳的平民阶层是不会去萃菁园买房子的,买房子的是谁,就是你这样的私企老板居多啊,改革开放造就了一大批有钱人,搞得萃菁园的几套大户型还要靠竞争才能到手。那种房子还是有市场的,就像你的鹏运花园,谁知道会不会带出超出萃菁园的火爆?只要有市场认可,就说不得卑鄙了。我反对的是手段问题。你们也可以建更廉价的房子嘛。”

“荣总,恒运为了生存,必须奋起一搏,请你原谅。”不等荣飞回答,王志鹏告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