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常跟伟业讲,要他向你学习……”
“在物质上不追求的人,必然在精神上有所追求。否则他就是个傻子。但我在精神上也没得到本该有的愉悦,所以我感到迷茫。”
“是因为新世纪股权的事吗?”
“那只是个起因。如果常乾坤不是我的亲戚,我不会出手帮助的。一些东西是我手把手交给他的,没有我,我指的不是资金问题。你信不信,即使他贷到300万,也不会发展到现在。”
“这个我承认。可是……”
“你听我说完。我希望我的亲人,朋友在我的帮助下生活的更好一些。但我不是圣人,我希望在付出后得到回报,这种回报不是物质上的。我的钱已经花不完了,只要不去澳门或者拉斯维加斯,我的钱就花不完。到那些大赌场也不一定就输完。但很多人,包括你,都将我的付出看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我的家人是这样,很多朋友是这样。一些政府官员更是这样。联投在十年内发展到如此规模,是不是血腥积累啊?拿出微不足道的钱来搞慈善,是不是邀买人心掩饰其原罪啊?联投的发展史你是见证人,如果说它有罪恶,恐怕就要算到香港,日本及石油市场的投机了。在国内做实业,我挣的钱干干净净,问心无愧。”
“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但事实是这样。82年我搞了个尾气净化装置,为了北阳和上海,无偿捐出来了。北北高速上马,王老师缺钱,拿走我一个亿。北临高速你又给我两个亿的指标。纺织厂是市里的心病,上任班子折腾一番没有解决,你想把它救活,这样又拿联投垫底。这样做了,就是正确的,也是正常的。不这样做,就是异类,就是唯利是图的资本家,活该受到打压。就社会而言,或者就官场而言,这样的价值观是正当的吗?”
程恪无语。
“你有你的人生理想。虽然没有跟我讲过,但我可以猜出来。大概省委常委、市委书记是事业的最后一站了吧?在这一任上要为这座城市留下自己的印记吧?”
“这有什么不对吗?”
“我没有说不对。官员追求政绩总比不追求好。我不是贵党党员,也不信仰共产主义。无产阶级的导师讲,当人们将劳动作为第一需求时共产主义就要实现了。这句话让我打消了对共产主义可能产生的信仰,因为我从来不相信人会将劳动作为第一需求。好逸恶劳就是人的天性,那些热血沸腾的口号我是喊不出来的,我就是个普通人,一个没有远大理想的普通人。当我的信念遭到挫折,我就会迷茫。当我的付出得不到应有的回报,我就不干了。”
“你不是普通人,你已经可以影响很多人了,甚至可以影响市委的决策了。”
“不必给我戴高帽子。之所以跟你说这些话,因为我知道你骨子里跟我有一样的东西。你从来没有跟我提任何个人方面的要求,哪怕暗示。我倒是向你提过几件,你都毫不犹豫地办了。因此我把你当朋友,忘年交的朋友。你下台了,退休了,也是我的朋友。但是企业就是企业,首先它要盈利。一个创造利润的企业就是对社会回报。友情代替不了经济规律,在北重时我就断言,企业不按经济规律办事一定会他妈的完蛋。但国企有多少是按经济规律办事的?远的不说,北阳的两个大型国企,北重和北阳重汽,都在亏损吧?国有资产每时每刻都在流失吧?谁心疼了?全民的,能说清中间有你多少?对全民负责就是对谁也不负责。政府一些部门可以容忍国企的巨额亏损,但绝不能容忍民企沾国企的任何一点便宜。一些观念我都懒得跟他们争论,被民企控股就是国有资产的流失?大量的利润被外资掠夺反而是正常的。”
“这个我同意。但你的话题远了。”
“是吗?我要说的是,国内缺少一种我认为正确的价值观。在这个环境下必须扭曲人性,否则你就会痛苦,或者失败。说官员歧视民企你可能不承认,但事实就是这样。如果麒麟以联投的子公司出现,它不会拿到‘准生证’。宁愿让外企来挣钱,不愿让国人自己干。这就是现实。外资企业可以享受三减两免,土生的民企就不行。如果企业有三六九等,民企大概是最低一等。这个观点我早就形成了,或许北阳不是最合适的创业之地,在深圳,上海,情况都要好的多,政策也宽松的多。纺织厂合资,如果明华不控股,将来会不会再搞一次新世纪电器一样的退股呢?我怎么跟明华的股东解释?像房培明房大主任那样对民企有着明显歧视的官员在位,明华敢不自保?至少在法律上寻求自保?房主任是从中枢大部下来的,是不是代表了国家大政的某些观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