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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机厂因搬迁申请贷款300万元,银行卡住了,必须找到担保方,农机局无权担保,常乾坤只能打荣飞的主意。而荣飞对常乾坤上任半年来磨蹭的作风十分不满,一直未予明确的答复。荣飞清楚,如果联投不作保,农机厂的拆迁将落空。原址的那片地久无法盖房子了,更主要的是为开发区造势的工作必将受到影响。

到处需要钱,荣飞极为头疼。

“过年不要说工作了,你就让他清闲两天吧。”邢菊不满地对老常说。

“夫人有命,安敢不尊?”常乾坤嬉皮笑脸。这让邢芳感到好笑,不禁想起荣飞几乎没有在她面前开过这种玩笑。毫无疑问,这是爱的一种表达。那么问题就来了,是荣飞不爱他吗?邢芳立即在内心否决了这个荒诞的想法。邢芳在认识荣飞之前没有认真的谈过恋爱,刚进北重那次短暂的爱情简直不能算数。那么,或许爱情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可是常乾坤对三姐毫不遮掩的讨好又让邢芳感到羡慕。她就这样抱着熟睡的鹏鹏胡思乱想着。

车过北新,路况和风景都灰暗起来,平原已经结束,远处披着积雪的山脉犹如蜿蜒的长龙。树木很少,原野里偶尔有一两株杨树或者柳树,在寒风中孤零零的。路边的农村外表都是一片土黄色。从外表上就可以看出其经济的落后。行人极少,四周都处于一种贫困的安静中。

在北阳生长的常静和甜甜都兴奋起来,连问姥爷家是不是住在山上。邢菊苦笑,城市的孩子喜爱大山,将其看成了好玩的所在,当他们在贫瘠的大山里生活上一段时间,没有新鲜蔬菜,很少肉,电视信号时断时续,没有暖气,更不能洗澡,他们就会闹着离开了。

在北阳生活了数年的邢菊愈发感到空山的贫困。

车的后部放在几个鼓鼓囊囊的包裹,里面是自己和邢芳退下来的旧衣服以及给老家亲人们买的新衣服,晚辈们几乎每人都至少有一身新衣服和新鞋子。还有大量的食品,肉罐头买了几十听。另外就是两大包大棚菜和猪羊肉。新衣服都是小五准备的,而食品都是她买的。邢菊能感到常静的“蔑视”,出身城市的孩子对贫困的认识是肤浅的,如果搁在世界范围内看,常静所过的日子或许也算是贫困阶层,但贫富是相对的,人们对贫富的认识正是从身边人的相对比较中产生,美国人或者荣飞所欣赏的北欧国家的人的生活她是不知道的,她知道的就是北阳比起空山,比起十里坡就是天堂。

好在常乾坤没有任何小瞧自己的表现,这让邢菊感到了安慰。更让她感动的是妹夫荣飞,自从认识他,从来,哪怕一次,都没有发现他对自己以及对农村的“蔑视”。就像常静那种眼神,他从来没有。邢菊没有念过更多的书,大道理是讲不来的,也不懂什么富贵者和贫贱者谁可以更骄人的道理。荣飞拥有的财富她根本无法估计,百万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了,荣飞可以豪不眨眼地借出300万,老常再次开口,要什么担保,荣飞的态度足以说明他不是没有这笔钱,而是为一个她不懂的原因在犹豫。不止一次的想,如果自己拥有300万,不,哪怕是30万,足以衣食无忧地过一生了,何必每天那样的忙忙碌碌?问题是他根本不像个富翁,穿衣吃饭都极为简单随便。更为绝配的是自己的妹妹小五,更是个异类,绝不关心自己的夫君挣多少钱,有多少钱,日子过得有些浑浑噩噩……

剧烈的颠簸打破邢菊的思索,十里坡已近遥遥在望了。

在邢彪窑洞内待了不到十分钟,常静便索然无味了,大人们彼此间的问候在她看来是那样的虚伪,窑洞内的温度比她在北阳的家至少低了五度,使她无法脱掉身上的羽绒服。舅舅家(她内心不认为邢彪是她舅舅)的摆设是寒酸的,最值钱的就是一台彩电了,而彩电只能收看两个台,g省电视台和北新电视台。这更让她感到索然无味。她喜欢阅读小说一类的东西,但窑洞里竟然找不到一本书或者一份杂志,这让她后悔没有带本书来。她看甜甜静静地依偎在荣飞身边,忍不住开口道,“姨夫,带我们出去玩玩吧?”荣飞想了想说,“好吧。”拉了甜甜出门。

常静跟在姨夫身后穿行在村落里,在常静眼里,十里坡是坐落在一片高低不平的山坡上的村落。街道有一部分铺了石板,仍有黄土地,不久前下的一场雪融化后一片泥泞,很快将她的鞋子弄脏了。“真脏。”常静向姨夫抱怨,荣飞则回以沉默。一直往南走,村南的尽头是一条深沟,沟底有夏季洪水过后留下的痕迹,而沟边有村民踩出的小道。

“对面有什么?”常静问。

“土地。村子的一半土地在沟对面。”荣飞忽然记起了梦境里自己曾帮着邢彪从沟对面往回背土豆。

“这儿真差劲。”

“为什么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