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糖人的糖人张插话道:“老李,你那是前天的粮价,今天到一两四钱了。”
担水李一听,好似晴天响了个霹雳,张嘴惊道:“这两天涨一钱,还叫不叫人活了?”
史从斌沉吟道:“粮价涨成这样,我记得去年这时候才四钱二分一石,还有更低的。这样涨法,朝廷官府不管?按说湖广的粮也该有不少大粮商运过来了。”
京师的粮价一直相对平稳,主要是京师天子脚下得维持一定的平衡,稳定才是最要紧的事。这种思维方式和做法几百年后也没有改变过,几百年后不管是地方灾害如何,首先是保北京的粮价和副食品供给,在医疗,教育,民生等各方面,北京为首都也是优先保障,说起来此时的大明和后世也没太大区别。
不同之处在于此时的朝廷和地方官府都没有什么好办法,要说厉害,陕北的饥民闹起来岂不厉害?有识之士都知道不能弄到官、逼、民、反的地步,但朝廷给陕北的赈济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一亩地减免的赋税也相当有限,地方上的胥吏一样逼迫农民,交纳不了的百姓还是得到县衙门立站笼,打板子。地方豪绅还是逼迫交不起田赋的农民破产离家,有些事,不是想到就能做到,甚至是想都想不到才是常态。
提起朝廷官府,几个人纷纷摇头,担水李道:“我前天倒是看到,官府贴告示令东城并各城的大粮商不得储粮居奇,抬高粮价,也不准闭门不售。这可到好,按高价买粮就有的买,想买低价粮,就是没有。”
另几人也道:“官府也不能太较真,大粮商岂是一般人,都是各太监和公侯府邸的出身,顺天府拿他们有什么法子?再者说也是湖广的粮没上来,听说天津到临清一路粮食都涨了,连江南的粮价也在涨。”
“江南不提了。”史从斌随口道:“天津粮价倒真的是在涨,一石一两四钱,和京师价格一样。”
各人都是愁眉苦脸,担水李只摇头,说道:“这样下去,百姓要没有活路了。”
“你们莫慌。”史从斌笑道:“通州大仓最少还有过千万石,真的粮价涨上来,朝廷会想办法的。”
京师是重中之重,朝廷在通州有大仓,每年四百万石漕粮是稳定粮价的定海神针,有这些老经验在,史从斌一番话倒是将这几个京城人安抚住了,各人从史从斌处借了些银子,都是不敢回家,趁着时辰还早,赶紧去外头大街上的粮店里买粮去。
“三叔,”史可诚道:“怎么京师粮价涨上来这么多,要是这么着,朝廷理应开仓放粮了。”
“这事很难说。”屋子里只有自家两个侄儿在,史从斌说话就随意许多,他道:“通州大仓的粮,主要是用来保障皇家,太监,勋贵,百官,还有京营驻军的吃食,这加起来就好几十万人,一个月一人一石粮总是要的,一月几十万石,还得包括蓟辽驻军和宣大驻军的军粮,大仓的一千多万石粮,也就够一年的折腾,今秋漕粮已经运上来了。要等新粮得到明春,你说,皇上敢随意把大仓的粮拿出来平抑粮价?”
史可法终于写完了书信,抬手揉着手腕子,听了叔父的话,他有些不以为然的道:“三叔又危言耸听了。大雪封道,漕船难行,粮价有些波动也是常见的事情,怎就把事情说的这么险恶,好似京畿一带就要缺粮一样。”
史从斌呵呵一笑,转过话头,说道:“你刚写信给谁?”
“黄宗羲,字太冲。”史可法道:“其上京来上奏疏,乞给东林诸君子平反,嗯,就是为其父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