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头瞪着血红的眼珠子,一直不停的在阵列上盯着。
如果这四百人都是他从李庄到集宁堡一直带着,那他根本不会有一丁点的担心,训练量足,时间久,打的仗也多,根本无所畏惧,能叫对面的女真人吃不了兜着走。
但眼下这些兵最长的当兵不到一年,最短的才五个来月,虽然一直带在老林子里苦训,也经历过一次小规模的战事,但这样的大战多半是头一回经历过这样的大规模的阵战,而且秃头认为辽民有一个特点,就是个头高,力气大,脾气爆烈,比起大同兵和宣府兵,辽镇兵就有一种特别彪悍的气息,但也是少了几分秦兵特有的坚韧。
但辽民的这种特点也有缺点,就是状态来的快也去的快,如果顺风局面辽兵会打的很舒服,能打成很漂亮的战事结果来,而要是逆风的话,就很容易失去信心产生混乱,乃至一蹶不振,产生不必要的重大损失。
秃头的军学已经很不错了,他认为壬辰倭乱时,辽镇主力在总兵李如松的率领下,克平壤打的太顺,碧蹄馆仓促遇敌,逆风之下损失过于惨重,导致李如松心灰意冷,不愿再趟朝鲜战场的浑水,这就是典型的从主帅到士兵都是辽人的风格。
暴烈又容易沮丧,好象锐可不久,所以这些辽兵,头几阵都能打的很象样子,如果打的时间久了,很可能会失去信心,导致阵列混乱,战术变形。
所以秃头一直在督促军官们多鼓励这些辽镇新兵,没有什么可怕的,这一仗,赢定了!
对面兵马中燥动的气息也是很容易的被皇太极发觉了,他皱眉看着那些在阵中来回走着,大声吼叫着的军官。
对面这支军队,经验和战技确实有不足之处,但从种种细节上来看,指挥到阵法配合都已经无可挑剔,明军没有这样打的,虽然女真人的阵战之法是和辽镇学的,但明军已经把几十年前前辈们的阵战之法给丢了个干净,这不是神话,就象蓟阵,戚继光在时,车营配城墙空心敌台,对面的喀喇沁人连露面也不敢,继任的总兵倒是猛,经常率兵深入草原,但和普通的总兵一样了,带一两千内丁,骑兵突袭,面对少量的蒙古人这种打法很好,精锐的明军内丁战斗力远在普通的蒙古甲兵和牧人之上。但当对方出动几万人乃至十几万人时,一两千的明军连个屁也不敢放,露面都不敢露面,而戚继光在时,擅长用阵法队列限制敌人,每个兵都能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两者完全是不同的范畴和层次,但戚继光一走,大明九边就连个摆阵的总兵也没有了。
这是兵学上的缺失,也是整个军事体系的问题,一个将帅可以决定一个帝国的存亡,这不是荣耀,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悲剧。
皇太极心中的不安感觉开始变得强烈起来,眼前的明军真的很强韧,面对两倍之敌又全部是女真八旗的威胁,居然丝毫不乱,而且有强烈信心打一场对攻阵地战,这叫皇太极感觉无比的诧异,他已经有所感觉,眼前这支明军绝对不是普通的东江镇的兵马,也不太可能是哪个将领的内丁……明军的将领,内丁苍头确实是要练的,但练法和眼前的步兵阵战完全是两个体系,练的是个人的武勇和骑战,眼前这支明军,可以肯定的绝对不是出自东江明军的体系之内。
“和裕升,张瀚!”
几乎是在这一瞬之间,皇太极脑海中就蹦出了最正确的答案。
而且皇太极没有再想第二遍,立刻就确定了眼前的对手就是和记的商团军,绝不可能有第二种可能。
后金方面和大明撕破脸硬干,以小族对抗大国,事先的情报工作最少进行了十年以上,努儿哈赤多次进北京进贡,从边墙外穿过整个辽东辽中辽西,抵达永平遵化通州进京,一路行程近三千里,看到的都是一片凋敝,当时是万历皇帝的怠政期间,中期之后也是大明遭遇小冰期的开始,所以北方的民间十分困顿,而由于财政破产,各地的边军军镇也不复万历初年时的强势,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将领损公肥私,不管营兵死活,贪污军饷兼并军户土地来供养自己数目有限的内丁,打仗营兵是炮灰内丁人数又不够,军事实力严重下降,最关键的就是李家在壬辰倭乱时损失太过惨重,李如松心灰意冷之下离开战场死在察哈尔人手里,要不然凭李如松和李家的八千家丁在,女真人心再大最多敢建号立国,主动进攻是打死也不敢的。
把大明摸了个底儿掉,女真上层才下了决心攻打抚顺等地,彻底和大明撕破了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