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阵后,满达尔汉和一群女真军官已经看的呆了。他们手头已经没有太多的兵力,只有少数的护卫,满达尔汉几次要率最后的人手冲上去,都是被李永芳和他的部下们劝住了。
这样的战场,再上去十几人毫无意义,并不能达到突破性的效果,仍然会陷在彼此砍杀的泥沼里不能自拔,既然如此,上去又有何意义呢?
李永芳脸上的皱纹已经挤成了一团,眼睛中的目光真的是复杂难言。
他是辽东武将世家的出身,从伍已经超过三十年,在万历中期时明军势盛,多次征伐强敌,包括壬辰倭乱和对蒙古,女真的讨伐,当时他有上国武将的自信和傲气,这一切都是在抚顺关被围困时戛然而止,女真人不仅在铠甲和兵器上超过了大部份明军,同样的在阵列和战法上也完全超过了辽镇明军,努儿哈赤师承李成梁,把大明军队学了个十成模样,正是因为女真军人又有蛮夷属性,骑术和射术俱佳,凶蛮敢战,悍不畏死,又有明军的部勒之严,讲究阵法,这才无往不利,建州部消灭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女真部落,靠的就是阵战之法。
抚顺关后,后金的历次大胜,哪一次都离不开阵战之法。
而相反的一面就是大明一方,随着李成梁的老迈之后,辽镇武力急剧衰弱,将领兵力大不如前不说,训练也大不如前,徒弟从师傅那里学会的东西,师傅自己反而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现在辽西那边的武备,李永芳也是不屑一顾。老孙头到底是文官,被底下的将领给忽悠住了,成立那么多的车营和火器营有什么用?不加训练,不习步阵战法,普通的营兵不敢与敌白刃相争,这样的军队,说是有十七万人,又有何用?
而眼前的步兵,在大规模的白刃战时还是能保持相当的阵列,队形从出击到交战都没有混乱过,要知道他们面对的是百战精锐,是女真人在二三十年的战争中打造出来的完全的战争机器,特别是身披银甲的摆牙喇护兵们,他们就是人形的战争机器,不论是具装还是勇气,或是战技,都是在冷兵器时代的顶峰,哪怕后金军在整体上不如前金,也不及辽,更远不及当初的蒙古,但在历史的长河中,后金白甲应该是有自己一席之地。
张春牛紧握双拳,温忠发平静的面容下也是滔天烈焰,阵列之后的吴三桂已经目瞪口呆,千总并家丁护卫们也是心驰神摇。
千总喃喃道:“某也是身经百战,骑战酷烈不在步战之下,怎地感觉这一场仗才是象个打仗的样子?”
一个半连的辎兵铳手已经赶到左翼,他们和原本守备左翼的铳手会合起来,重新在车阵内侧布好阵列,每个人都在紧张的看着前方的战场,几乎每一次眨眼都会有人倒在血泊之中。
秃头也好,满达尔汉也好,李永芳也好,都知道此时没有什么胜负手,胜负就只在前方将士的坚持之下,无人可以帮前方的将士,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决出胜负。
一个战兵和一个红甲撞在一起,一边是穿着三重甲胄的铁人,一边是穿着绵甲和锁甲的后金战兵,两人一个手持长枪,一个拿着盾牌。
红甲小心翼翼的盯着拿刀盾的战兵,此时此刻两人都顾不上身边的一切,两人都脱离了各自的阵列,在交战超过一刻钟后,就算是两支训练十分好的军队也开始混乱起来了。这种高强度的近身战考验的不仅是日常的训练,也考验着人的体能,平时的体能储备越高,在战场上就能坚持的时间越长,而心态越稳,消耗的体能越小,越冷静的人越能平衡分配自己的体能,最终能在战场上活到最后。
后金的白甲已经显示了恐怖的战斗力,铳手方阵已经被他们接二连三的突破了。白甲们的意图十分简单,铳手方阵只有锁甲,而且缺乏其余的武器,刺刀方阵如果是大范围厚纵深,破阵会十分困难,而眼前只有五十余人,形不成真正的纵深,又因为缺乏短兵器和真正的搏斗技巧,毫无疑问这些铳手是较为容易被突破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