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主人的样子,老仆面上带笑:“二爷这是把事情彻底想明白了?”
张四端点头道:“是啊,原来有一环始终想不透,总觉得这里面有些地方说不通,心里就没底。终于把这一层想通了,心里踏实,也就愿意吃东西了。”
低头吃了几口食物,张四端忽然又笑起来。老仆看着主人,“二爷很久没这样笑过了,这是遇到个对手?”
“是啊,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这么难缠的对手了,连我都差一点上当。”张四端笑道:“二叔他们还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连我一开始都这么想,却没想到从一开始,人家就在给我们设套。大哥收了个好徒弟,人一到山西,就要对师门开刀了。从梅花老九再到夫妻不和,乃至张舜卿在王家挥金如土,都是做好的局,等着我们入局。这对夫妻,果然是一等一的难缠角色。”
“什么?那他说的贪财?”
“假的!他或许贪财,但不是这么个贪法。从头到尾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让我们自己跳出来暴露把柄,我差点自己走到他的局里去。等到交易的时候,他亮出尚方剑,抓住我们的贸易伙伴,就能把案子定死。到时候咱就是砧板上的肉,随他怎么收拾。只可惜他太急了,本来请他出面是我想的主意,他非要自己说出来,这才提醒了我。年轻人啊,脑子虽然好用,可是城府终究不及,若是再历练几年,有些沉稳,这个人我就未必应付得了。现在……活该他倒霉。”
老仆道:“既然二爷看出来了,那这一趟老奴就不必去了。咱们安排边军到时候抓人就好了。堂堂巡按,走私军资,这件事闹开,只怕连张居正得脸都要丢光了。”
张四端摇头道:“这样做太便宜他了。原计划不变,但是要辛爱自己来,而且多带人。抓住范进之后,用他开路。到时候拿他当盾牌一路冲锋,不管边军是否开枪打他,最后都是一场乱子。等蒙古人破了边关,我们再把这事查清,让张居正落个灰头土脸!”
猎手与猎物,悄然变换着位置,是以眼下的村庄内,形成了一种短暂且诡异的皆大欢喜氛围。与此同时的草原,却是截然相反的场景。酝酿已久的杀意,于极短的时间内化为实质,号角声声,马嘶阵阵,健儿擦拭刀刃,勇士保养良弓。自祖辈传承下来,早已经残破不堪,但依旧被当作传家宝的甲胄,拿出来做最后的检查,随时准备穿戴在身,冲锋陷阵。
眼下正值夏季,对于这些土默特汉子来说,并不是进兵的好时机。高温、缺水,乃至疫病的发生,都严重影响部队的战斗力。必须承认一点,在大明边军战斗力呈断崖式下跌同时,作为他们的对手,蒙古铁骑的战力也在持续走低的过程中。不管明朝军队有多少问题,从交战实际上,蒙古骑兵始终只能骚扰破边,而不具备一举歼灭边军的实力。
在通商互市之后,这些人对于战斗的动力越发减弱,能够通过贸易解决的问题,就不想拼命。这次摆开的场面很大,主要还是为了吓人,没多少人真正想要开战。而导致局面突然恶化的原因,则是一支游骑的覆灭。
这支游骑隶属于辛爱麾下的一个小部落,在整个草原上,这样的部落地位一如杂草,死生没人在乎。哪怕是整个部落被人灭族,也不会引起太大关注,更何况只是一支游骑兵。大多数人都搞不清楚,为什么一支小队的覆灭,就会让辛爱暴躁若此,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正是因为有幸存者返回,才让事态变成如今这样不可收拾。
“钟金哈屯在大同,与一白面书生并辔而行,手持弓箭射杀草原男儿。如果不是她的策划加上亲自临阵,也不至于败得那么快。”
幸存的骑兵带回了这个消息,与大版升城内传来的三娘子行踪成谜,最近始终没有公开露面的消息互相印证,可见这个骑兵并没看错。
怒气冲冲的辛爱命人找来了不久之前来到草原的特使,一直以来,这位使者因为身份特殊深居简出,很少在人们面前出现,知道其存在者寥寥无几。辛爱对他也不客气,“告诉你们的小王爷,我可以成全他的想法,让他做山西的王,把他所有亲戚都杀掉。但是他必须做到他该做的一切,另外还要他帮我查一个人,一个白面书生,我要知道他的名字,也要他的脑袋。”
“大汗放心,我们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