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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悄悄被人推开,一个人影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沈三并未发觉,依旧在哭,直到一只手拍到肩膀上,沈三才警觉地一记锁腕擒拿,不想对手的气力和反应之快都远在自己之上,翻腕反擒,反倒是把沈三的胳膊按住。

“你会功夫啊!原本以为你只是个书生,没想到居然会武艺?”

“老……老父母……也是文武双全,草民佩服。”沈三哽咽着说道,听到声音也发现了,自己刚才反应过激差点打了自己的米饭班主。

范进并没发怒,而是放开手,叹口气道:“我其实猜到了你会这样。不管是谁,遭遇了和你类似的情况,大抵都是这个样子。跟他们比,你算是很坚强的。但是你总这样不是办法,如果仇没报,自己垮了可怎么得了?若是你病倒了,你爹的仇,还有乡亲的仇,谁来报?”

沈三擦着眼泪道:“草民明白,草民不会一直这样,只要过了这一段就好了。”

“嗯,你自己能想明白就最好不过。我也知道,人在这种日子就更容易孤独寂寞,其实本官的情形比你好不了多少,我爹很早就死了,娘现在在京师,我想回家去磕个头都办不到。”

他在一边拉起了家常,沈三的心情渐渐舒展,人也有了些精神。看着沈三渐渐恢复了平静,范进才道:“刚才扬州方面来了道公示,说是要捉拿盐枭窝主沈丰年一家,请上元县配合。”

沈三面色一变,“岂有此理!家父一生奉公守法,不曾做过任何作奸犯科的事,怎么成了窝主?他们这是含血喷人!”

“我知道是含血喷人,可是这是扬州府的公示,还有盐道上的附署,恶人先告状,这是他们要先把事情闹起来啊。你现在要是离开衙门,一准有人抓你甚至谋你性命。因此本官有个想法,你跟在我身边,给我做个幕僚。等到将来有机会,我给你捐个监生头衔,让你可以绕开扬州,直接去考举人,也好得个功名,你意下如何?”

沈三一愣,随即跪倒在地道:“草民多谢大老爷恩典!大恩大德此生难忘,今后一切都听大老爷安排。”

第四百七十九章 春景(下)

有了这回的经历,沈三的心性变得有些敏感,不那么容易相信别人。就算是对范进,也怀有一定的戒心。但是范进给的待遇让其不可能再有怀疑,再者说来范进也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给出的待遇完全出自本心,到了这个地步如果沈三还不曾生出是为知己者死的情绪,就全无心肝了。

虽然名义上是幕僚,沈三目前能为范进做的工作还很少。毕竟不管是对于刑名的掌握,还是对于公文上的尺度把握乃至于最简单的书法一项,范进造诣都远胜于沈。这位幕僚不但不是恩主的帮手,反倒更像个学徒,只不过从户房一步登天,来到县令身边做学生。其心里有数,这个安排说到底,还是范进为了保护自己,心中的感激之情更为浓烈。

成了老爷的心腹,于范进身边出入的就多,比起外面的吏员,于范进的隐私一面所知更多。年纪虽然不大,可是在扬州那种销金窟,沈三算是饱经沧桑,于人生百态见得多了。名伎礼佛,高僧经商,两袖清风万贯家财的事从小耳濡目染,早已经见怪不怪,不往心里去。从一开始,就没把范进想成圣人,于是他的一些行为,在沈三看来也就不会毁三观,只会认为寻常。

不管是与郑蝉、薛五白日里亲热,还是偶尔高二家里的会满面通红衣衫不整地从书房扶墙而出,也都见怪不怪。只要这位大老爷对自己够好,能给自己家主持公道,其他的又何必去管?再说,自己老子也是在盐商人家教馆的,即使是相对刻板保守的西商,在那等金粉之地也少不了些不为人知的勾当,学不会当瞎子,又怎么活的到今天。

如果要说有什么不适应,那就是宋氏主仆来的时候,沈三的情绪难免有些波动。倒不是说沈三非要把宋氏算在自己的敌人里,这种事犯不上搞株连九族的道理是懂的,不过这毕竟是仇人的胞妹,想来她对自己的看法也不会好,彼此想看两厌,心里难免别扭,只好强作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