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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看江宁的乱象,大家心里都如明镜一般,这是一位强势而又有手段的县令,更重要的是,背后有强大靠山。未来要想生意越来越好,就必须和县衙门搞好关系。否则即便没有奴变,光是商业上的区别对待,就足以让你的生意举步维艰。

是以范进提出的邀请,没有哪个员外敢于拒绝。本以为注定破产的杨家,再次车马盈门,整个县城的富翁士绅,都聚集于杨家。等到天色傍晚时分,江宁县的士绅富商也赶到杨家前来吊唁,接下来,便是官场中人也纷纷前来。于商贾之家来说,这已经是格外殊荣。

宋氏再这种场合简直如鱼得水,虽然脚步一刻不停,吩咐下人指挥仆役说得口干舌焦,但是不见疲态,眉宇间反倒饱含着莫名兴奋。对于这个爱面子的女人来说,这样的丧事才是她想要的,这样才算有面子。

看着那些官府派来的代表,她脑海里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继续与范进保持这种身体以及利益上的合作关系,有朝一日,那位权倾朝野的江陵宰相会不会派人前来与自己家有人情应酬?自己兄长是和张江陵死去的老子有了些往来,若是自己也能到那一步,这辈子便不算白活!

原本她与范进的关系是被迫于无奈,后来则是身体上的满足。此时于此两者之外,妇人则看到了更为光明的未来,她心里很清楚,身体上的牵绊只是一时,利益牵扯却是一世。如果真想攀附张居正那条线,自己与范进两下之间的关系会因为这种利益上的期待,难以分割,注定要被他牢牢掌控。

一念及此,心中难免泛起对丈夫以及对整个杨家的愧疚。但随即想到本来杨家这次多半就难逃破产厄运:这次如果能活,也是自己与范进这种关系所带来的利益,那点所谓愧疚,便烟消云散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白面包公范退思(下)

来到杨家吊唁的商贾官员,自然没几个是冲这杨家,全都是奔着范进。但是于声势上,确实为杨家增色不少。有这些人到场,那些杨家的亲属就不敢在这个时候提出取款要求,更没人敢闹丧。虽然眼下还有杨家子侄在,但是看着那么多士绅官员都和宋氏交谈,认可了这妇人家主的地位,就没人敢来挑战她的权柄。

祭奠草草结束,这些人拉着范进来到杨家花厅,开始谈论正题:未来的上元我等都听县令的指挥,求范大老爷指点迷津。

这次奴变让这些士绅也认识到一个问题,那些家奴也是人,也有自己的脾气,不是任自己随意处置的牲口。过去范进几次提出废奴,众人都是表面敷衍,没人真想去做,可眼下所有人都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今后与家奴之间该怎么处理关系?

于官府方面,现在江宁官场最主要的工作是分锅,把事情责任推卸干净,尽量减轻处理。其次也是要考虑未来的江宁是否还会发生类似悲剧,这种事出现一次就够了,自然不能出现第二次。按照这些人的想法,最简单的处置方法莫过于一刀切,全部士绅不许蓄奴。但问题在于现在不是洪武年,朝廷的执行力以及百姓的生活都不能和那时候相比,想要搞这种一刀切,也未必有这个本事。所以也要看范进的想法,以及他怎么操作。严格说来这还是在甩锅,反正是范进带的头,错了自己也不挨板子。

“本官并不主张因噎废食,因为家奴生变,就家家没有家奴,那也是过犹不及。每一名家奴怎么想,别人无从下断言,或许有人就是喜欢做家奴也不一定。”

在场的士绅以及官府代表里,范进的官职未必是最高,可是既然大家都有心以他为首,推卸自己责任,他也乐得在这个时候承揽权力,推行自己的想法。

“眼下江宁最需要恢复的是秩序,其次是彼此之间的信任。如果搞到家奴与主人两相猜忌,一方以为另一方要生变,那边也以为主人家要谋自己性命,很快就会再起干戈。所以,上元未来几天会阻止几次盛会,由那些与主家相得的家奴出钱雇佣鼓乐、轿班,邀请主人上轿,绕城而行,以表彰主人家的德行。靠这种手段不但可以揄扬名声,更可以安定彼此之心,也是为其他人做个榜样。大家都是人,你对他好,他自然对你好。视家奴为牲畜牛马,也就别怪他们会闹事。”

一干士绅点着头,凌春荣虽然不是本地士绅,但是张百龄好友,又与范进有关系,是以也同样出现在葬礼上。此时他这种外人反倒好说话。

“范兄,但不知你准备让谁做这个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