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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进回手带上了房门,但是喊杀声与打斗声伴随着雷声,还是能飘进房间里。外面的噪音很大,有人在骂,有人在哭,还有人在哀求。衙役们只是一声声喊着:“降者免死!”便没有其他的话。

宋氏为范进倒了杯茶水,递到他面前,低声道:

“大老爷不愧是文曲星下凡,果然驭下有方,那些公人过去只会欺负百姓,没有其他本事。现在被大老爷操练得如此威风,怕是官兵也不如他们,这些泼才如何是敌手?”

“他们没你想的那么厉害,不过是看对手而已。一群没经过训练的奴仆,里面还有我们的耳目,他们打起来顺手,自然越打越威风。如果遇到强敌,这个阵就没什么意义了。我研究这阵法,本来就是为了对付百姓闹事,今天算是适逢其会。瑾儿你怎么样,没伤到吧?我给那些保镖下的命令,就是保护你和文姑娘以及扣儿的安全,如果你们谁受了伤,我不会让她们好过。”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把窗纸照得雪白,宋氏的身体颤抖着,低声问道:“大老爷……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让那些女人保护你们三个的安全,不会让你们出任何危险。即便是局面到了最坏的时候,她们也会保护你们三个跑掉或是守在一些地方硬撑,直到我来为止。杨家毕竟地方大房子多,如果铁了心的要跑要藏,他们也不容易抓到人,坚持到我带人来是没问题的。从一开始,你就是安全的。我范某人的奴仆、女人还有儿媳,怎么会让这些奴仆染指?瑾儿吓坏了吧?不必怕,你跟了我,我自然就会保你平安无事。”

“你……果然知道会发生这些?”

宋氏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并没向范进靠近,反倒是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她本就是个极精明的女子,不过是被突然发生的一切打乱了阵脚,脑子一时转不过来。等到方才生死一线之时,她的灵台反倒一片清明,近而把一些原本想不清楚的事情想清了。

比如在前几天,范进就给家里塞进了总数超过二十名的保镖,这对当下的杨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使费。但是他的坚持,让宋氏没法拒绝,现在看来自然是为了给家里增加人手。

扣儿为什么能提前动员起家里的仆妇,并做好甄别。那些保镖又为什么能武装齐备,在内宅列阵。他早知道会发生什么,却又放任这一切发生?这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你这么聪明,难道想不出本官这么做的原因么?如果道理可以讲通,本官也不喜欢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江宁城里那么多大户,那么多阿鼻,官府想要让你们退还身契放他们自由,简直比登天都难。就算是我想用钱把他们身契买下来你们也不愿意。我可以搞定一个杨家,或者两个,或者三个。但是我没办法让整个江宁所有大大户放弃蓄奴,那就只能让他们尝尝蓄奴的苦头。知道把这么一帮老虎养在家里是什么滋味,将来就知道怎么选了。养奴仆没问题,自己不工作让别人做事也没问题,给钱雇人啊。用奴仆也要对他们好一点,不要认为拿着身契,就能想怎样就怎样,以人为畜,那是伤阴功的,现在就遭报应了。我知道你是从心里为杨家好,因为杨家的遭遇而难过,但我得说一句,今天杨家人遭遇的苦,当年这些阿鼻也都遭遇过。这些人不是强盗,不为了打家劫舍,他们要做的事,说到底就是讨公道三字而已。”

“讨公道!他们要做的事,难道大老爷不知道是什么?”

“他们做的事和这个家里主人对他们做过的事,其实没什么区别。我刚才从前院进来时,看到了那些前来诵经的僧尼。这些人虽然被关在灵堂里不许离开,但起码没人伤害他们。这些人的仇恨只针对杨家人,杨老爷子号称善人,尸骨未寒就有这么多人要找他的子弟算账。这件事如果传扬开去,这善人的名号我看也不怎么牢靠。”

宋氏被问得无语,范进则继续道:“其实杨家的女眷也不真的那么无辜,就是瑾儿你自己抽过的丫头打过的下人有多少,你自己心里有数。她们想要报仇,其实也算是天公地道。你以为今天乱的只有杨家么?我可以跟你说一句,罗武远比你们想象中厉害得多。他不是要自己找你们算账,而是要整个江宁的阿鼻站出来,和所有的有钱人算账。类似杨家的情形,许多人家都在发生,这些人家比你们更惨,至少他们那里没有护卫专程保护安全,也没有我在。”

外面的惨叫声越来越大,纷纷扰扰飞到屋中,即使不用看也知道,外面的战局是何等凄惨。范进的目光只看着宋氏,一点也不关心外面的打斗,显然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