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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世达似乎是有意与她做对,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宋氏心头一动,暗想着:他说的会不会是……罗武?不过这念头自不便宣诸于口,想了想问道:“罗头哪去了?这几天我怎么好象都没看见他啊。”

“回二奶奶的话,现在家里来了鸣凤镖行的人,护院们裁撤了一多半,罗头事情也少了,或许去忙别的事也不一定,我们也是没看见。”

“哦,那就是了。你们谁看到他跟他说一声,让他得空来找我一趟,我有点话说给他。”宋氏心里清楚,这么一个得力的仆人,总归不是镖行伙计可以取代。而胭脂的事伤他太深,不能光期望于他不了解真相,这种事早晚会捅破窗户纸。与其等他自己查到什么,不如自己把他找来直说,再向他道歉,寻一个头面整齐的大丫头给他,希望能笼络住就是了。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一声炸雷响起。伴随着雷声,一面匾额落在地上,随即便被双双赤足、草鞋从上面踩过去,在不停地踩踏之下,匾额四分五裂,碎了一地。而在那一块块残骸中,依稀可以辨别出上面的字迹:内织染局。

第四百四十四章 豪雨(下)

一手促成此次恶虎出笼事件的罪魁也不曾想到,猛兽最先吞噬的并非猎物,而是开门人。杀声初起时,黄恩厚只当做是内织染局的打手与机户又起了冲突,并未引起重视,依旧按时到内堂燃香礼佛,直到黄继恩狼狈地撞开大门,他才意识到情形有变。

内织染局也是有军兵驻守的,但是承平日久,士兵基本也没了安防意识。几个人来不及做出反应就都被放倒在地,随着大批仆役杀进来,士兵便被打乱了手脚。一部分人要打,另一部分人想着逃,还有人想着退守到内院去,乱成一团。就在此时织染局内的机工趁机打了出来,士兵被内外夹击,一下子被打乱了阵脚。

这个时代军队最为擅长的阵型摆不出来,大家各自为战,个人的武艺高低以及人数的多少,就变得更为重要。

内织染局的机户实际和奴隶也差不多。虽然从名义上他们与朝廷是雇佣与被雇佣关系,但实际上由于内织染局的账目不对外,也没人能干涉这个部门的行事。机户们待遇如何,能不能拿到钱,又能拿到多少钱,全看主管太监的人品。而这一类人的品行又向来不怎么值得信赖。

黄恩厚主事期间,在内织染局工作的工人,大多和董小五处境差不多。很多是被寻借口抓进衙门来做事的,属于犯人服役,他们的工作就是苦役的一部分。除了维持生存所需的食物以外,他们得不到任何报酬,而工作却从早到晚没有多少休息时间。怨言或是反抗,只会招来毒打,如果运气不好被打死,也无非是江里多一具浮尸。于黄恩厚而言,人命并不是大不了的事。乃至病人或是做不动的人,很多时候也是死的不明不白。

一两个机工当然不是这些打手的对手,靠着这种高压手段,长时间以来,机工在黄家父子眼中,已经不能算做人,只能算是两脚的绵羊,不管怎么凌虐都不会有问题。直到黄恩厚来到外面才发现,不止人能吃羊,原来羊也是可以吃人的。

作为金字塔的基座,在江宁城内工人的数量是最多的,虽然他们长期营养不良,身体素质欠佳。可是人数上的巨大差距,外加一死相拼的决心,依旧让他们成为战场上最可怕的一群对手。

往日里最为凶狠的那些人,现在被围攻的最惨。即便是精通技击的好手,在愤怒的工人面前也没有太大便宜。他们可以打翻几个人,但是几十个人一起扑上来拼命时,这种武力起不到什么作用。

或以拳头或以武器,甚至干脆牙咬这种最原始的方式也不在意。工人们用尽一切手段,发泄着自己的仇恨与怒火。院落内的积水,颜色越来越红。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属于官军的抵抗在逐渐衰弱。

“快去调兵!”黄恩厚向着身边一名护卫高声吩咐着,内织染局所在距离六部并不远,这里遭到攻击,肯定会有人来救。那名护卫身手极为高明亦有着丰富的经验,并没试图从院落里逃脱,而是足尖点地,人如巨鸟般掠上屋顶。虽然瓦片湿滑,但是以多年勤修苦练的轻功为支撑,依旧可以保持移动速度。几个起落间,人已经渐渐去远,就在他长出一口气的当口,昏暗的雨幕中,一道水线在他眼前炸开来。

一道道水柱爆起,如同石林尖刺,在他眼前快速绽放。那名侍卫下意识地向旁闪避,却只觉得一道凉风在面门吹过。他的规避动作并未因这道风有丝毫影响,依旧坚持着完成了规避,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个动作只完成了一半。他的左半边身体依旧在移动,但是右半边身体一动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