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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

宋氏面色发白,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眼前阵阵发黑。

不能晕……不能倒……更不能哭。

她很清楚,对方想要看到的就是自己彷徨无计,又或是羞愤难当的样子,越是如此越是不能让他们如意。其实类似的情形或是言语,她听过很多次。不过以往都是杨世达在扮演黄继恩冯邦宁这种角色,处于得意的一方,如今乾坤倒转,轮到杨家倒霉方体会到当日那些欠债人哭天抢地的绝望心情。

这会不会是报应?

在刹那间,她脑海里也浮现出胭脂的死尸,这是不是胭脂在报仇?

她知道一个秘密,一个有关胭脂的秘密。这位杨府的女管家一直以来,都拿自己当杨家的小姐看。

由于从很小就跟着杨家老夫人,两人之间很是投缘,老夫人对胭脂格外关照,甚至亲自教导着她识字、管帐、就连伙食上都享受主人待遇。等年龄大一些,胭脂在内宅管理着一干丫鬟婆子并替老夫人管理私房,就更被认为是义女螟蛉。以至于宋氏遇到她,都要礼让几分。

从胭脂内心深处,是拿杨世家兄弟当自己的兄弟看待,也正因为此,被杨世达侵犯后她才会如此决绝地投水。那种绝望的心情宋氏眼下已经可以理解了,人如果绝望到了极处,死亡将不再是畏途,反倒是最好的解脱。

她的目光看向门首,那里站着两名膀大腰圆满面横肉的女子,那是两名自鸣凤镖行雇佣的女镖师,亦是她面对这两个满口混账话的恶棍勇气所在。这些女镖师或是凤四弟子的妻室,或是本身就是江湖侠女。比起薛五那种武艺高强人又漂亮的异端,这些女人才是江湖侠女的正常形态。

出来做镖师的女子虽然面目丑怪,但是一身武功都极是高明,杨家护院里的男子也多及不上她们。加上自己毕竟是良家妇女,杨家眼下还没倒,自己依旧是士绅人家的媳妇,属于体面人,谅他们只是嘴上说说不敢真的乱来。

毕竟是个有智计的女子,不至于像那些寻常妇人一样除了哭闹一无所用。宋氏很清楚眼下丈夫病危,几个叔伯皆不成器,家里边能顶起大梁的只自己一个,自己若是倒了,杨家便会一败涂地。是以她并没有因为黄继恩自陈其行而怒不可遏,如果愤怒有用,黄继恩早就死了,当然,自己的丈夫也早就死了,所以纠结这些问题并无意义。

她深吸两口气,心里给自己鼓着劲,手紧抓着椅子扶书,那整齐的指甲几乎抠到木纹中去。语气则尽量放的平和:

“冯公子您这是好大的官威了,妾身听了倒是有些怕。自古来民不与官斗,财不与势争,若是比势力,我们杨家不过一寻常商贾哪里及得上贵府上万一?自是万万不敢违拗公子。但是这大明终归是个有王法的地方,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您说对吧?”

她说到这里竟是挤出一丝笑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距离我们的交期还有半个月,到时候若是妾身拿不出如数的象牙苏木,自然认公子发落。可是在契约到期之前公子这个闹法,似乎也不合规矩啊。”

她又看向黄继恩,“黄少爷,贡缎上缴更是到秋日里才办,过了冬才要起运。就算是因为上一年贡缎的事出了毛病今年得体前装船,那也是秋天装运。现在还是夏天,您发作得是不是太早了些?当年你是个什么出身,我夫对你如何,大家心里有数不必多提。你如今这般相待,对不对得起交情二字,你自己心里有数。举头三尺有神明,这时节正好响天雷的时候,雷公爷的眼睛雪亮着,他老人家收小人可不管势力。咱们不提交情,就提眼下,我杨家好歹也是做了多年的生意,这些年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在咱们江宁,也算是数得着的人家。难不成区区几笔小生意,一两个小人,就能毁了这家去?我虽然是个女子,却也不是个没肩胛的妇人。若是到了日子我交不出货物,是打是杀,任你们发落!可是眼下日子没到,我杨家是体面人家,容不得你们随意欺压!死者为大,我杨家如今死丧在地,得先办白事!二位若是来吊唁的我们按着贵宾招待,若是来闹事的,三个人抬不走一个理字,咱江宁城也有讲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