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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进冷笑一声,“你这偌大年纪,本该在家享福弄孙,如今要你在上元县内四处搜寻,怕是有些力不从心吧?本官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忍你把老骨头就这么断送了,且派个人帮衬你一些。张铁臂!”

张铁臂上前道:“回太爷的话,下役已将两名嫌犯带到,这两个厮鸟昨天晚上已经跑到江宁县,多亏几位朋友帮衬,将人送了过来,现在衙外等候多时。”

“传!”

余得水看着张铁臂,原本红润的面色,此时变得有些难看。上元县班房,向来是他的地盘,外人不管多么了得的好汉,也休想插进手去。这两个人如果真被拿住,自己怎么也该收到消息。

再说张铁臂虽然有武艺,但也是个外来户,捕快这个工作,靠的是人地两熟,地方给面子,而不是自身艺业过人。人跑到江宁,他是怎么带走的?自己在江宁县班房的朋友,怎么连个消息都没透过来?这到底是真的,还是诈他?

就在他犯疑的当口,两个彪形大汉已经被张铁臂带几个公人推搡着押到了堂上。两人身上全都用是绳子捆个结实,脸上满是淤伤,唇裂眼青,一看就知很是吃了苦头。本是极强壮的男子,这当口却像是被人抽走了筋,连走路都很费力。距离公案还有些距离,便自己主动跪下,给范进磕头。

这两人余得水自然是认识的,正是杨家那两名护院。昨天自己拿了杨家管家酬谢的十两银子,又是一顿好酒好肉,便将两人放了。又特意嘱咐着,一定要到江宁躲半个月风头再回来,怎么刚跑掉,这就让人抓回来了,废物也不能到这种地步吧?

范进此时已经问道:“你们两人是杨家护院,为什么会跑到江宁县的小客栈里?与本官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两人听到皮肉受苦四个字,就像是被谁抽了一鞭子似的,一阵激灵。杨冲道:“回太爷的话,小的昨天下午时分,被管家叫来说,当初打伤人那事惹了祸事,官府要来问话。让小的躲避一时,还说余捕头说了,上元县也不安全,一定要躲到江宁县去……”

“住口!”范进一拍惊堂木,“你们好大的胆子,自己犯了王法,还敢攀扯衙门里的捕快,真当本官不敢动刑么?”

“大老爷,小的不敢说假话啊。管家确实就是这么说的,说是余班头说了,要我们跑到邻县,什么时候风头过去,他自会来通知。对了,管家还酬谢了余班头十两银子,又请他喝了顿老酒!”

余得水已经不复了方才的平静,连忙道:“太爷容禀,这两个混账东西不知受了谁的买嘱,在这里攀咬下役。下役十三岁入公门当差,到如今已经当了四十八年,几曾做过卖放人犯的事。可着上元县打听一下,谁不知道下役是一等一的忠心?大老爷要为下役做主啊!”

“余捕头,你不必多说,本官也不会任人来污蔑我的部下。我上任之时就说过了,你们身为捕快,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上元县的形象。而上元县的形象,又关系着应天府,关系着朝廷,不会让人肆意抹黑。张铁臂,你去将杨家管家叫来,当堂对质,把这事问个清楚。”

余得水连忙道:“太爷,下役在杨家,确实吃了酒,但这只是简单的人情应酬。毕竟下役在上元当差快五十年,与这些大户人家面前,都还有几分面子。大家认我这块招牌,见了下役就要请几杯酒,这也是人之常情。若无这种交情,平日衙门想要找这些宅门合作,也非易事。这酒……确实是喝过,银子却不曾拿。但是那管家若是平日里贪墨主家钱财,这个时候胡乱攀咬,硬说下役那了钱,这冤枉便无论如何也洗刷不清,还望大老爷收回成命,保全下役这点脸面。”

“脸面?”范进冷冷一笑,“人知道要面子,是好事情。礼仪廉耻国之四维,我不指望你能懂得礼仪,只需要你知道廉耻二字即可。如今看来,你总算把这两字记住了一半,还知道要羞耻!你要面子,那上元县要不要面子,本官又要不要面子!上任伊始本官就已经说过,你们的日子艰苦,我会来想办法。不管是工食钱也好,还是其他方面也好,会尽力为你们想办法找补。可是你们自己,也要知道检点,不能见钱就想拿,见到便宜就想占。这些话看来入不得你们耳朵是不是?非要本官动点手段,你们才肯记住对吧?来人啊!”

余得水心知光棍好做过门难逃,这一遭被抓住了把柄,怎么也要低一次头。连忙跪倒在地道:“太爷恩典,下役不合一时糊涂,喝了别人几杯酒。还望太爷念在下役为衙门出力多年,无功劳也有苦劳分上,饶下役这一回。下役情愿辞去差事,回家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