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花继荫的监生身份与学童大不相同,后者任自己拿捏管教,前者却是可以到公堂上说话。正如谷夫子所说,江宁这地方不同别处,巡抚根本做不到一手遮天。魏国公和镇守中官乃至六部衙门都察院,太多机构掣肘,胡执礼不敢太过偏袒,否则就得把自己也陷进去。
今天最大的失误,就是让一群人做了人证,目睹沙氏被捆成那样,更做实了她守节的决心。这些秀才本就是惟恐天下不乱的是非精,不问可知,必会把这件事大肆揄扬,闹到满城风雨的地步。
在南方,舆论的力量有时比官府还可怕,舌头下面压死人不但是他们对别人的手段,别人用到他们身上一样适合。如果让全乡的人都戳自己脊梁骨,事情可就有些棘手了。
但是……要想解决只怕也不容易。至少眼下自己,可是没什么立场出来说和的。
就在他为难的时候,一名家人跑过来道:“老爷,文老员外到了。”
这文员外亦是书香门第,耕读传家,乃是句容极有影响力的乡绅。与花继胤是儿女亲家,自身在文坛也颇有声望。此时这么个人到来,倒是个救星。花继胤连忙随着下人来到门首,人到中年的文员外已经从外面走进来,见了花继胤却不亲厚,只略一拱手,脸色也很难看。开门见山问道:
“花兄,我在家里听了个谣言,说你家把老太爷的侧室强捆了上轿发卖?这谣言不知是何人传出,用心如此歹毒,你可要早做提防,把这谣言压下去,否则你家的名誉可要受损。”
“文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其中很有些隐情……这回仁兄来的正好,还要指望仁兄出面,代为说项一二,免去些不必要误会。”
“你我乃是至亲,此事是应当的。我赶过来,就是要把事情说开,不能让这种谣言坏了你我两家乃至句容的声望。人在哪里,我去见他。”
文员外进了房间,时间并不太长,就差了自己的仆人来请花继胤。等来到上房里,并不见文员外以及继荫,一问才知,两人在堂屋。花继胤不知这两人跑到堂屋做什么,只见范进坐在主位一脸木然,显得高深莫测,一时也猜不出交涉办的怎么样,只好来到堂屋里。哪知一进门,就见文员外面沉似水的看着自己,不等开口便起身道:
“花兄,你家的家事,老夫不便多管,这便告辞了。只是要说一句,小女的庚贴麻烦你归还于我,令郎的庚贴我稍后会派人送回。咱们两家的婚事,就此作罢。你若是不答应,大家便到衙门辩理!”
他说着话便向门外走,花继胤如同挨了当头一棒,不知发生了什么,连忙上前想要拉住文员外,不想后者毫不客气地一抖袍袖,打开他的手,冷冷地说了一句,“狼子野心!为了几文家产,连自己的手足骨肉都能加害,这等人家还想与我做亲家?”看花继胤的目光没了往日的尊敬,只剩了深深地鄙视。
第三百六十三章 初施手段
江南多有书香门第,像花家这种耕读人家很多,倒不至于特别出挑。但花家因为自家出过好几位为国捐躯的忠良,以及自身严谨的家规,在乡下很受尊敬。这种尊敬不是简单的一句话,而是实打实的好处。
像是在乡下耕作中,土地问题,用水问题都是容易发生矛盾的点,花家靠着名声不需要打斗,都能获得照顾。在社交以及商业活动里,这种好名声所产生的附加值,也是一笔庞大的无形资产。
文员外的这种态度,是花继胤所未见,一时也搞不清楚原委。但是他很清楚,跟这么一位大乡绅交恶,对自家来讲,绝不是损失一个亲家那么简单的事。因此产生的一系列土地、经济问题,对于整个家族来说,都意味着利益的巨大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