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页

与周围那些高谈阔论,大吃大喝的人相比,顾实这样子就很有些古怪。几个人偷眼看向他,心里很觉得有些好笑。张居正用人重才轻德,江陵党这些大员并不是守礼君子,很有些人有着自己的毛病,顾实这样子很有些另类,也就容易引起人的关注。只是这些心腹都知道,他很有可能成为张家东床,倒是不好说什么,只偷偷笑着。

张居正言路上的心腹之一,御史杨四知也已经调入大理寺,未来的目标是做卓楚航副手,以后接他的位子。年纪不到三十岁便有了这样的成就,前途无限光明,也就不免有些得意忘形。看着顾实笑道:

“顾兄,这阿古丽姑娘的歌舞难道不入尊兄法眼,竟至兄台不屑一顾?兄台眼界如此之高,真不知道何等女子才能入尊兄之目啊?”

顾实的脸顿时涨的通红,结巴着吭哧了半天,只说着:“杨兄不要取笑,不要取笑。”却也说不出什么。

张居正看着他的样子,也不由暗自叹息,这样的性子若是生在贫寒人家,生计怕是很艰难。好在以自己的权势想要护持他不被人欺负,倒非难事,再者人善人欺天不欺,或许这样的人福泽深厚也未可知。一念及此,心中不由又想起范进,如果是这厮在,又该是什么德行?想想女儿的脾性,也得承认,若是范进与女儿在一起生活,远比顾实来的有趣,可是到了五十岁后,就是顾实这样子的男子更为踏实可靠。

虽然由于关系的原因,范进并未成为张府座上客。可是张居正心里有数,眼前的酒席,这场大捷都离不开范进的努力。没有他翻出旧案,又亲手拿人,又在大理寺搞的天翻地覆最后关头策反张国维,想要赢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容易。乃至于高拱的瘫痪,虽然是由冯保操纵,但是范进那个唱本也作用非小。

用人之道,在于赏罚分明。固然女儿不能当做奖品发放下去,也不能就因为那个原因就有功不赏。他看看曾省吾,“确庵,范进在兵部可还安分?”

“回元翁的话,范进这人到了哪里怕是都难以安分。从刑部换到兵部,安排到职方司这种冷衙门他也有事可干。每天翻阅地图,又把几份同一地区不同时期绘制的地图进行对照,居然让他找出好几处不相吻合处。又根据地图变化,推敲边防态势,好在职方司那地方素来也没什么人去,随他折腾好了。”

曾省吾虽然说着范进不消停的事,但是语气里并没有半点不满,显然对范进的行为其实颇为支持。张居正虽然不善军政,但是从曾省吾的话里能听出来,范进做的事于国大有好处。点头道:“且由他折腾几日,等到馆选一开,就不会烦你了。”

“元翁当真打算选他做庶常?”

“二甲传胪为庶常是题中应有之义,莫非确庵别有所想?”

曾省吾笑了笑,“倒也说不上什么想法,只是觉得以范进的才学,如果进翰林院养望二十年,似乎有些浪费。他的长处在于庶务,如果真让他做翰林,却未必能做出什么成就。若是就留在兵部……算了,这样对他本人的前途不妥,大家都知道清流贵选,做翰林才是正途。何况范进这次立了这么大功劳,若是让他留在兵部反倒是不美了。”

张居正也笑道:“确庵能想通这一层,就最好不过了。来,你我饮了此杯。”

正说笑间,一名通政司的小吏来找自家长官楚江川,仆人通报之后,楚江川皱皱眉头走出去。大家的注意力或在舞蹈或在酒席,没几个人注意,倒是张居正看看楚江川的背影道:“这个时候来找他,似乎很急,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曾省吾道:“元翁放心,眼下四海升平,不至于有什么大事发生。根据边关上的消息,俺答确实是去西番迎佛骨的,没有犯边的意思。倒是留了一支精兵看守大板升城,显然是防着我们偷袭于他,这倒与当日范退思的分析相合。如此看来,俺答不大可能兴师犯境,边境太平,便无甚大事。”

张居正摇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水旱天灾,西南藩夷人祸,这么大个国家,不知道哪里就会出点麻烦,扫人的雅兴。人人都想着要争这个位子,等他们真坐到这个位子上就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了。到那个时候想退,只怕也退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