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他会出来主持公道,甚至直闯大理寺衙门,曹应甲打死也不会信,这老货的为人也不是这种性格。刑科给事中、总宪还有锦衣卫,几个矛盾重重互有嫌隙衙门同时出手针对自己,这一刻曹应甲不停的在心里祈祷着这是一场梦,如果不是梦,怎么会发生这么荒诞离奇的事情。范进到底有什么手段,把这几个衙门捏合在一起,帮他做这个局。
他周身的血液涌上头顶,指着几人道:“你们……你们几个联成一线,故意害我。”
“曹棘卿请慎言。老夫此来只为了查清事实,还大理寺一个公道。如今看来,公道自在人心,曹棘卿,人我们带走了,如果你想查什么事,可以发公文到刑部,由范进写明禀贴明白回复,也好过两人口头答对死无对证。至于其他的事,老夫自当据实上报,请天子裁度,你好自为之吧。”
有陈炌的介入,就更没人敢拦他们的路。几个锦衣卫搀扶着范进走出大理寺衙门,一路向刑部走去。范进依旧装着昏迷不醒的样子,双腿在地上拖行。耳中只听到郑婵那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范老爷啊,是民妇害了你啊。若不是为民妇等百姓申冤做主,你何至于落得这步田地。朱国臣当日就说过,他在衙门里有靠山,不怕别人去告。只当他是胡乱说的,不想他靠山如此厉害,昨天刚一抓他,今天就把人抓进了大理寺啊……”
她的声音本来就很适合做个戏曲演员,此时边哭边说凄凉哀婉,偏生吐字清晰,各部的官吏乃至门口守卫的官兵,全都听着真切。一些人小声议论着什么,还有人上前安慰郑婵,只有范进心头雪亮:这娘们,倒真是个戏精!
比较一下,家里几个女人里,胡大姐,梁盼弟都出自市井,林海珊更是强盗。如果论泼辣,梁盼弟林海珊都未必输给郑婵,可是两人身上都有武艺,也就有泼辣的本钱。郑婵一个弱女子,就全靠胆量敢来都察院门外滚钉板告黑状,做明朝的上防专业户,论及胆色,只怕比那两个女子犹有过之。这种泼辣外向的女子,如果可以给她一爿生意?
范进筹划着该给她什么买卖的时候,人已经被抬进刑部公房内,几个观政进士朝这里看了一眼,随即又都坐了回去。大家都不是傻子,知道范进惹上了什么大事,这种事不是大功就是大祸。前者自己去分对方不会高兴,后者自己又犯的上去陪绑?于是大家都理智地选择了装瞎,任范进自己表演。
等到了侯守用的公房,几个锦衣卫以及陈炌都离开之后,侯守用才小声道:“可以睁眼了,人都走了。”
“那总也得过一段才行,现在睁眼,戏就不到家了。”
“你与为师已经计较好了,但又何必把都察院拉进来?有锦衣卫和我,难道还不能把你从大理寺接走?这是京师,又不是乡下,曹应甲还敢在衙门里动你?”
“弟子也不曾想,郑氏有此胆量,居然到都察院外面去闹事。不过想起来,这陈老都堂多半也是受命而行。否则一介女流闹事,最多出来几个言官安抚一下,哪用的着堂堂总宪亲自出马营救。”
侯守用道:“能指挥得动陈文晦的,多半就只有张江陵。神仙斗法理应是由小及大,先是弟子门人斗,接着才轮到师门前辈上阵。怎么张居正这次一开始就想自己动手清场?”
“应该不至于,那样未免太丢身份了,张居正是要面子的人,不会干这种事的。陈文晦露面,多半只是表个态度,证明大理寺这边他们要了。一直以来三法司里,大理寺偏于中立,这回解决掉曹应甲,关洛能年迈多病更是无力颉颃,接下来补进去的,多半就是江陵党的人。这样二对一,刑部就很难做了。”
“也未必是二对一,说不定刑部这次,也要被张江陵插一手。”
说话之间范进已经起来,四下看看问道:“花老呢?”